王守仁生於成化八年,先祖王綱當年跟隨誠意伯劉基劉伯溫,算是功臣之後。其父王華是成化十七年的狀元,還曾經做過帝師,教朱厚照讀過書。故此王家父子雖不附逆劉瑾,但劉瑾也不敢將他們置於死地,起碼在明麵上不敢。
王守仁自幼聰慧,年僅十二時,便寫了一首極富哲理的詩:“山近月遠覺月小,便道此山大於月。若人有眼大如天,當見山高月更闊。”
十五歲時對父親說:“我已經寫好了給皇上的上書,隻要給我幾萬人馬,我願出關為國靖難,討平韃靼。”其雄心壯誌可見一斑。
後來落榜後,有些心灰意懶,開始學習兵法、武藝、騎射,不想王華給他找的武狀元師父是個練外家功夫的,對內功修習基本是個門外漢,師父敢教,徒弟敢學,不到兩年王守仁就練傷了手太陰肺經。雖然後來得路修遠指點,總算沒練廢,但病根還是落下了。一到冬春兩季天氣陰寒之時,身體就會有些不適。呼吸粗重,就算睡著了也會咳嗽。
路川在房中站樁練功,聽著王守仁的呼吸聲和咳嗽聲,不知為何,心中有些煩躁。趕緊收斂心神打坐,但煩躁不僅沒有減弱,甚至更加強烈了些,竟自己運起了鶡雞功。
他怕吵醒王守仁,於是出門下樓,拿了壇酒飛身到了樓頂。狠狠灌了兩口酒,看著澄澈如練的星河,心緒才平靜了幾分。
“師弟你有心事啊?”
“不小心把師兄吵醒了。”
“沒有,我今晚不知怎麼有些心緒不寧,睡得不太踏實。說起來師弟你晚上一直不睡覺嗎?”
“除非醉酒或者太過勞累,一般是不睡的。”
“難怪你能有這麼大俠名,這麼看來我學武就是開玩笑的。”
“學子懸梁刺股,武人站樁打坐,要說容易都不容易,不過也得看天賦,師兄的武學天賦還是很高的,若是集中精力習武,必然勝我良多。隻是師兄胸懷天下,相比之下行俠仗義就是細枝末節了。不像我,沒有濟世之才,若再不努力習武,恐怕就隻能碌碌此生了。”
“師弟有些妄自菲薄了,當年姚大人進京時曾說過,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故此才冒武林之大不韙,做了督捕司主事。如今師弟你雖在江湖,但所想所做,不也正是應著姚大人的話來的?你有沒有想過等推倒劉瑾之後入朝為官呢?督捕司主事的位子一般的官員和俠士可都是坐不來的。”
“小弟的性子容易得罪人,不適合做官。而且我外公外婆和舅舅的去世讓我更加看重家人一些,若能推倒劉瑾,給舅舅報仇,我想金盆洗手,找個僻靜的地方,秋冬涉獵,春夏耕讀也就是了。”
“功成名就,急流勇退,師弟這點頗似先賢啊。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或許到時候我也該隱身而退。今天看了看這裏的書院講舍,著書立說,講筵授學不也是件快事?”
“到時候我跟著師兄聽講不也是件快事?”
“師弟要聽講在家聽不就是了?師父的學識在如今的天底下,可不比誰差。”
“我原本以為我爹是無心江湖才在國子監落身的,沒想到……”
“國子監的博士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的,而且師父在學術上的造詣應該更在武學之上。”
“我爹在武學上稱得上是大宗師,那豈不是說他老人家也是大儒?”
“這樣說吧,我明白舉子學和身心學問的差別,就是受師父的指點。師父沒有著書立說,不過這一思想我另一位師父,一齋先生也說過,天下人所學的舉子學,不是身心學問,‘聖人可學而致之’才是。”
“一齋先生,就是吳康齋三位得意門生中的婁諒婁先生?”
“不錯。”
“說到這裏小弟有件事想請教一下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