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弄劍客姚婞身穿素服,手握點蒼鐵劍,就站在錦衣衛衛所的院中,對麵三位老頭,正麵帶獰笑看著他。
樹影下,一位鳳冠霞帔的婦人也在笑,“陳大人,快殺了他。”
在門口,有位年輕人身穿飛魚服,背著手笑道,“三位前輩,快殺了他。”
路川心中大急,怒吼道:“我看誰敢傷我舅舅!”
姚婞回頭看了他一眼,滿眼都是慈愛,“小川別怕,天塌下來有舅舅頂著。”
路川眼眥欲裂,顫聲道:“舅舅快走,他們會殺了你的。”
這時候三個老頭動了,他們一步一步往姚婞身邊走,他們走得很慢。
姚婞也出手了,一掌向飛雲子拍去,不過這一掌也很慢。
飛雲子沒有躲,眼看姚婞的掌就要拍上了,路川大喜,可就在這時,旁邊番僧一掌擊在了姚婞的手肘上,姚婞的手臂斷了。
“不!”
下一刻另一位番僧一掌拍在了姚婞胸口。
“啊!啊……”
路川心都碎了,可是他沒辦法動彈啊,他不知被誰點了穴道。
姚婞再次回頭,嘴角帶著血跡,不過麵帶微笑,似乎沒有絲毫痛苦。
“我兒好好練武,別再落草為寇了。”
“我聽話,我一定聽話,舅舅你別死,你別死……”
“男子漢別哭,給舅舅報仇就是了。”
不知什麼時候姚婞到了他麵前,用那隻握劍的粗糙的手替他抹去眼淚,然後後退,飄遠,最後化成了那一泓月光。
路川早已泣不成聲,他好恨自己,恨自己沒辦法動彈,恨自己學藝不精沒本事殺掉這些仇人。
終於鶡雞功可以運轉了,他朝飛雲子撲了過去,然後……他就坐了起來。
原來是一場夢啊。
眼前的石壁並不是他想看到的東西,大幅度的動作卻使他背上的傷生疼,五髒六腑更是翻江倒海一般。
他索性再次閉上眼睛,直挺挺向後倒了下去,這次有一隻手從後麵托住了他,一隻幹瘦、粗糙卻溫暖的手,依舊就跟夢裏一樣。
趕緊回頭,眼前是張黝黑而略顯滑稽的老臉,並不是他想見到的那張。不過他一眼就認出,這老者,便是少林寺山門前出手打人的那位高人!
路川急忙起身,撩衣服跪倒,“前輩救命之恩,路川感激不盡,請受我一拜!”
老頭沒過來攙扶,而是摸了摸自己那副狗鼬胡,笑開了,說是笑,比夜貓子叫都難聽。
“我正要取你性命,你謝我作甚?”
路川先是一愣,隨後也笑了起來,“前輩真會說笑。”
“這有什麼說笑的?你當我幹什麼追你追到少林寺來?”
“這……晚輩就不知了。”
“我接到委托,有人用大筆的銀子賣你的腦袋啊。”
“前輩要是真想要晚輩的性命,在少林寺不救也就是了,何必費心在靜庵悟榻的手下救晚輩出來呢?”
“那可不一樣,說殺你我就要親手殺你,你要是被別人殺了,我這塊招牌不就砸了?”
“既然事關前輩聲譽,那就請前輩下手吧?”
“額……我說要殺你,又沒說什麼時候殺你,起碼得等你養好了傷,咱倆比武的時候殺你吧。你是用劍的,還得把你的劍找回來。”
路川聞言哈哈大笑,可就把這小老頭搞懵了,老頭吹胡子瞪眼問道:“你笑什麼?”
“晚輩是在想,我娘要是聽到這些話不知該是什麼反應。”
“你娘……小兔崽子,你是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前輩的輕功天下第一,時遷輕身術更是子午門的絕技,普天之下應該沒有人能模仿吧。”
時桉轉驚為喜,笑道:“這些話是你爹娘說的?”
“額……算是吧。”
“可惜多年沒見,真想讓他們看看我這些年的進境。”
“我爹娘現在應該在京城,不過過年的時候他們會回武當山去。”
“這我知道,現在我還不能去見他們。”
“真的有人賣我的腦袋嗎?”
“那是跟你開玩笑的。我跟你爹有約定,我要替他取回路老遺失在少林寺的一怒殺龍手殘章,沒取回來之前我沒臉見他。”
“……前輩大可不必如此的,我想我爹……”
“你爹是怎麼想的跟我沒關係,這是我應承下來的事。”
“……生無鮑叔能知己,死有要離與卜鄰。我爹雖然年輕之時就折劍少林,從此退出了江湖,但能有前輩這等兄弟,真羨煞世人也!”
“咦,旁人興許羨慕也就罷了,你說這話是什麼道理?我可聽說冷龍嶺六俠不分彼此,難不成都隻是流言蜚語?”
“晚輩倒不是這個意思,隻是……”
“隻是什麼?對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晚輩隻是想起我舅舅,那麼大的劍俠,一輩子竟然都沒一兩個過命的朋友……”
“這話我就有些聽不懂了,江湖盛言姚門三劍俠難道你沒聽過?”
“姚門三劍俠……”
“姚門三劍俠是武林同道給他們三位的贈名,又叫‘一相運籌帷幄,二將決勝千裏’,一相說的是赤喙仙鶴賽太公薑天達薑老劍客,二將乃指一朝一暮一點恩,無淚大俠施無淚,還有同你交過手的神鐧無敵將秦立武秦大俠。我是真沒想到你竟能險些將秦大俠逼下擂台。”
“可惜沒能殺了他。”
“你說什麼?”
“哦,晚輩是說……真不敢相信他們也能算作是我舅舅的朋友。”
“我聽你的口氣,似乎對他們有些怨懟,不知是你的傲氣作祟,還是真的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相信,要是我死了,我的五位兄長和那些好兄弟一定會替我報仇的。”
“我明白了,你是在怨他們沒有替雲弄劍客報仇?”
“用不著他們,我可以給我舅舅報仇!”
“我想……他們應該也是有苦衷的吧。畢竟能害雲弄劍客的人恐怕也不會是平庸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