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口氣跑了二十餘裏,見追兵都被甩下,路上車轍和馬蹄印也多了起來,楊誌找了一處隱蔽樹林停下。
朱武下馬先唱個肥諾:“多謝仁兄救命之恩,恕朱武愚笨,想不起來在何處認識的仁兄,。”
楊誌下馬回了禮:“我姓木名心,有事去汴京路過此地。之前並不認識。剛才是那段六叫你名姓,我才曉得。”
二人敘了話,那朱武是定遠縣本地人氏,能使兩口雙刀,雖無十分本事,卻喜歡精研陣法謀略,人送外號神機軍師。
楊誌不由心中暗自嘀咕道:“先是遇到神算子,接著是神醫,現在又遇到神機軍師,倒真是巧。”
“小可見識不多,沒聽說過鍾山三傑的大名,仁兄是在那裏歇馬?”
“鍾山三傑是在下隨口胡謅的,想要嚇唬那幾個人,讓他們以為我們後麵還有幫手。”
“原來如此。兵法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受教了。”
“不知朱兄下一步是何打算?”
“如今犯了人命,定遠縣是不能呆了。剛才路上我已有思量在心了。陣法與道術頗有相通之處,是以我一直有學道之心。聽人說華山有許多得道的高人,隻是一直沒有機會去。現在既然要遠走高飛,索性去那裏看有無緣法。”
“我聽人說過,華山有陳摶老祖的傳人,陳摶老祖又號扶搖子,乃數百年來易經第一人。此去華山,你我二人可先同路到濠州城。”
朱武搖搖頭道:“段六是被我砍死,蒙仁兄出手相救,已是感恩不盡,再不敢連累仁兄,我自從此地向西走小路,也能到華山。”
楊誌又勸了幾句,朱武隻是不肯,楊誌欲分幾錠銀子給朱武,朱武也不要,拜了一拜道:“日後有緣再會。”便往西走了。
楊誌悵然若失,牽馬複歸官道,繼續北上。
雖不是正主,但畢竟是參與了人命案,楊誌生怕再出什麼意外,一路快馬加鞭,一直行到日頭落盡,估摸離定遠縣有百餘裏才放慢了腳步。
見路邊有個客店,楊誌便來投店,不料那店用鎖閉了門,門前落了好大一片樹葉,許久沒有打掃的樣子。楊誌隻得再往前走,又有兩三個客店,也都無人。眼看天要黑盡,依稀看見前路轉彎處好似有燈光,楊誌打馬前來,卻是一處雞毛小店。
聽見馬蹄聲,店裏夥計前來牽馬道:“今日店裏恰好有上好的雜麵榆樹皮窩頭,客官真是好口福。”
楊誌有些奇怪,問道:“這雜麵榆樹皮窩頭可是貴鄉特產?”
“不是特產,隻是再沒有別的吃食。”
“為何沒有別的吃食?”
“整個濠州都遭了災,莊稼顆粒無收,官府卻遲遲不發放賑災糧食,也就是我家主人有些存糧,才有榆樹皮窩頭賣,別的人家早就逃荒去了。客官要是不信,隻管往前走。”
“罷了,不折騰了,就住你家。”
“榆樹皮窩頭剛下鍋,客官先請進客房歇息,一會就熟。”
楊誌到掌櫃處報了姓名,進到客房放了行李,洗漱完畢,便到客店前頭大廳找個角落坐了。店夥計問道:“客官來幾個窩頭?”
“你這窩頭多少錢一個?”楊誌多了個心眼,問道。
“二十文一個。”
“什麼?你家窩頭可是鑲了金的?”
“不曾鑲金。”
“可是戴了玉的?”
“不曾戴玉。”
“可是銀子磨了麵?”
“客官真好玩笑,不是銀子,就是榆樹皮摻了雜麵。”
“可是仙女蒸的?吃了能長生不老?”
“若是能長生不老,我還當什麼夥計,就是店裏廚子蒸的。”
“既不鑲金,又不戴玉,也不是銀子磨麵,也不是仙女蒸的,那如此貴死人?”楊誌一怕桌子,“汴京一石粗米也不過七百文,就算此地遭了災,也不至於如此貴!”
那店夥計抱了膀子:“客官你這是以前的價了,放在兩三個月前,便是六百文也能買的。前幾日有過路客商說,汴京一石糠都要三貫,還要求了人才能買到。”
“三貫?江南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也不過三貫!就算這樣,這窩頭也不值二十文一個吧?”
“我們這濠州,十年倒有九年荒,原本糧食就貴。往年遭災,全靠朝廷賑濟。今年遭災,朝廷卻無力賑濟,便連這雜麵也是我家店主人求了臨淮州柳大郎才買到。客官你要吃便吃,不吃我也不強賣與你,怎如此不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