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行了五六裏水麵,日頭已略有西沉。何濤看見旁邊岸上一個人,提著把鋤頭走來。
何濤問道:“你那漢子,這裏是什麼去處?”
“這裏喚做斷頭溝,前頭沒路了。”
“你有沒有看見幾隻船過來?”
“是來捉阮小五的船嗎?”
“你怎麼知道是來捉阮小五的?”
“他們在前麵烏林裏廝打。”
“離這裏還有多少路?”
那人道:“就在前麵,上了岸就能看得到。”
何濤聽得,便差兩個做公的,拿了刀叉上岸來。不料那漢子忽然提起鋤頭,把那兩個做公的,一鋤頭一個打下水裏去。何濤見了吃一驚,急跳起來,正要上岸,腳下那船忽的離開岸邊。水底下鑽起一個人來,把何濤兩腿一扯,撲通一聲倒栽下水去。船上其餘幾個人都慌了,正要走,被那提鋤頭的漢子跳上船來,一鋤頭一個,都打下水去。有個運氣不好的,連腦漿都被打出來。
水底下這人把何濤倒拖上岸來,解下他的腰帶捆了。這人卻是阮小七。岸上提鋤頭的那個漢子,便是阮小二。
弟兄兩個,指著何濤罵道:“爺爺弟兄三人,從來愛殺人放火。你這廝算什麼東西,怎麼敢帶著官兵來捉我們?”
何濤道:“好漢,小可奉上命差遣,身不由己。小可不敢大膽,要來捉好漢!望好漢可憐可憐,家中有個八十歲的老娘,無人贍養,還請饒過性命。”
阮家兄弟商議道:“先把這廝捆起來,讓晁蓋哥哥發落。”
阮小七打個呼哨,蘆葦叢中鑽出四五個打魚的人來,都上了船,帶著何濤去了。阮小二、阮小七,各駕了一隻船往外走。
那邊捕盜巡檢,領著官兵,都在水道外頭等,說道:“何觀察說那些做公的不會辦事,等他自己去探路,也這麼久不見回來。”
那時已是初更左右,星光滿天。眾人吃了幹糧,都在船上歇涼。忽然一陣風起,隻聽得後麵呼哨響。迎著風看時,隻見蘆花側畔,射出一溜火光來。眾人道:“這卻如何是好!”
說話間,那火光已來到麵前,原來都是一葉小船,兩邊有漁家在水裏扶了,上麵滿滿堆著蘆葦柴草,刮刮雜雜燒著,冒著青煙,乘著順風,直衝過來。
外圍的船有官兵手快,搖著十幾隻船逃走了。裏麵的二三十隻官船,可就沒那麼好運氣,全塞做一塊,港汊又狹窄,沒處躲避。那頭等大船也有十幾隻,被火船鑽到底下,一通煙熏火燒,隻燒的大船上官兵,有往水裏跳的,有往岸上來逃命。
不料此時四邊岸上蘆葦也劈裏啪啦燒起來。上岸的官兵,約有一百餘人,兩頭沒處走,風又緊,火又猛,隻得尋了塊沒有草木的泥地,在爛泥裏麵避火。
火光中,隻見一隻小快船,船尾上一個人搖著,船頭上站著一個先生,正是吳用,手裏明晃晃拿著一口寶劍,口裏喝道:“水裏的官兵任他逃生去,岸上的休教走了一個!”
眾官兵聽了,又有轉頭往水裏跳的,剩下一些陷在爛泥裏,一時間動彈不得。
話猶未了,隻見蘆葦東岸晁蓋、阮小五,引著十來個打魚的,手裏明晃晃拿著刀槍走來。這邊蘆葦西岸,又有阮小二、阮小七,也引著十來個打魚的,拿著飛魚鉤走來。這東西兩岸四個好漢,並那夥打魚,一齊動手,無多時,把岸上的官兵都戳死在爛泥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