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喂!喂!喂!喂喂喂——”

沒有聲音。

“摸西摸西!摸西摸西——”

我換了一種語言,還是沒有人應聲。明明接通了,我都似乎聽到那邊有聲響了。

“哈羅!哈羅——”

看來隻有講英語對方才能明白。

“哈個屁,我是牛小米,你給我聽好了。”

“什麼事啊?你說啊,這大半夜的搞什麼鬼啊?”

我有點不耐煩。

“喂?喂?喂——”

可是無論我怎麼喂,對方都不再有人聲。氣不打一處來,正要掛,隱約傳來了一聲貓叫。

我住在東莞市長安鎮花園村情人街32號好些年了,從來沒有見過哪一家養過貓。我左顧右盼,確定這聲音不是來自房間以外。

貓叫聲越來越清晰,我愣了一會,很快明白過來,好家夥,這貓叫聲就在電話裏頭,來自遙遠的大洋彼岸。

細聽。並非貓叫聲,而是一個女人高低起伏的呻吟聲。時而聲平如水,時而驚濤駭浪。那依依、呀呀、哦哦、耶耶的呻吟聲實在讓人不能安分守己。跟你這麼說吧,我的變色龍兄弟已經在第一時間立竿見影了,有點躍躍欲試的架勢,隻恨英雄無用武之地。我的身體斜躺著,讓它堅硬的枝杆受了委屈,不能伸展。我隨手扯了一件上衣,小心翼翼地起床走到臨窗的位置,將手機調整到最佳信號的方位,開始莊嚴地傾聽。

電話那端依呀不斷,哦耶不停,我這邊堅挺執著,不屈不撓。靠,這可是個拚耐力的活,誰能堅持到最後,誰就能贏得抗日戰爭的偉大勝利。

女人的叫聲開始歡快起來,牛小米的“報仇”聲越來越顫抖,越來越響亮,像合上了女人歡快的節奏,聽起來更像是一個青春少女在淺吟輕唱,一個男人在為她鳴掌擊拍,很過癮。但我一向為人厚道,這樣美妙的性福時刻我怎能獨自享受呢?我第一個就想到了劉立梅。

劉立梅是好兄弟劉立海的妹妹,也是我一廂情願的戀愛對象。我和劉立梅有約法四章,不準隨便給她打電話就是約法三章之外的另一章。可是這樣千年等一回的時刻怎能說是隨便呢?

我用座機撥通了劉立梅的電話。

隔了好一會,才聽到劉立梅接電話:“誰呀?三更半夜的,煩不煩?”

“小梅,我是洪哥啊,快聽,小米哥戰鬥得多辛苦啊。”

我把手機和座機貼在一起,本想在這寂寞之城的寂寞之夜挑逗一下這個寂寞之女,以便日後的關係能火速升溫。沒想到劉立梅火爆得可以,罵了一句“臭流氓”之後就把電話扣了。

扣電話的聲音差點把台燈都震滅了。

什麼態度這是?看我老實好欺負是不?我義憤填膺。

心情被劉立梅一下子搞壞了,估計牛小米也被我感染了,隻聽得他一陣野狼般嚎叫過後,一切歸於平靜。

“喂喂。牛小米。”我煩躁地喊。

“正宗日本貨,怎麼樣?”牛小米很得意。

“聲浪很專業,在哪弄的?”我問。

“你知道東京最有名的紅燈區是哪嗎?”

“在哪?”

“銀座。”

停了一會,我聽到牛小米點了一支煙。

“報仇的感覺真好啊,是田中一夫老婆就好了。”牛小米說。

“哪裏呀?是他女兒更好。”我修訂他的錯誤。

正在我們討論是田中一夫老婆好還是女兒好的時候,聽到一個女人用日語說“早くしてください。”(快點的意思)

我問怎麼回事,牛小米說要錢。

“いくらですか?”(多少錢?)牛小米問。

“三萬三千円です。”(三萬三千日元)那女的答。

估計牛小米掏出了四萬日元給她。“七千円をください。”(找我七千日元)

“日他媽喲,還要找零錢。”那女的罵罵咧咧,一口標準的成都方言。

電話這頭的我驚出一聲冷汗,匆忙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