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長安國際酒店。
還是那個場景,還是那些人,還是那個牌子的酒。
這一次牛小米沒有哭。他自始至終麵帶笑容。仿佛剛剛結束一次愉快的旅行。我們握手、擁抱,捏緊拳頭相互攻擊對方的肩膀。不談工作,不談女人,兄弟相逢,最重要的隻有酒。
劉立海一連給牛小米敬了三杯。接著我和趙一鳴一起上,幾杯下肚,空氣就熱鬧了。牛小米的話匣子一下子打開了,一口氣給我們講了七八個在日本的笑話。這些笑話有他親曆的,有道聽途說的。講的人和聽的人都很開胃。其中有一個笑話講的是中國某貧困地區的一個稅務局長,在日本學習考查期間去紅燈區找樂子,完事以後非要別人開國稅發票。現在那紅燈區一看到有中國人去,姑娘們都這麼打招呼:嗨,中國人,過來這邊玩,我們有發票。這個笑話太有趣了,聽得我們前俯後仰,真不虧是搞稅務工作的,什麼時候也忘不了納稅。
整個聚會,我們盡聽牛小米一個人胡侃,雖然他對日本有很多偏見,卻看得出來,他對日本人的工作精神是充分肯定的。就拿他去日本學習調試無心磨床的事來說,第一天上班,師傅就不厭其煩的花了兩個小時告訴他,綠色鍵是開機,紅色鍵是關機。這麼簡單的東西,在中國,說一遍就行了。傻B都能學會。但日本師傅並不這麼想,他不僅反反複複說,還親自示範。他把綠色鍵一按,機器開始轟鳴,運作。他會問,是不是開機了?回答是。又按紅色鍵,機器靜止,是不是關機了?回答是。示範完成以後,師傅讓牛小米重新操作一遍,牛小米哭笑不得,遇到了一個不可理喻的師傅。
第一天上班就鬱悶了一上午。師傅把他的智商設計為零。一整天下來,他隻做了兩件有意義的事件,第一件是開機,第二件是關機。中間還有一個機器預熱的環節,是要等上五分鍾的。
就這麼一個簡單的操作過程,牛小米第二天就出錯了。開機以後,要求機器預熱五分鍾。牛小米在四分三十秒的時候就覺得差不多了,開始讓機器工作,結果因為預熱時間不夠,刀具硬度沒有達到要求,生產出來的產品光潔度不夠,看起來坑坑哇哇的,就是這半分鍾的差距,讓牛小米知道,看上去很容易的工作,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做好的。想把事情做好,就得腳踏實地,按規定辦。來不得半點虛假。
雖然牛小米和師傅發生了“扳手事件”。那是因為牛小米的個人情緒所致,實際上他並不是針對師傅的,相反,他對這個帶他入門的日本人非常感激。牛小米回國之前,師傅還送他一套關於無心磨床應用技術的書籍。牛小米心裏一酸,許多話說不出來。
牛小米在日本的三個多月時間,除了發泄自己的不滿情緒外,實際上也是用了功的,牛小米比任何人都清楚田中一夫把他支走的用意。自己根本沒有退路。他唯一的出路隻有利用在日本學習的機會,打好基礎,回東莞TTK公司後重新給自己定位。他在日本吊兒郎當的,天下無敵的樣子,那是他心裏不服氣,不服軟。隻是沒有想到,就是這口氣,毀了他。
牛小米並不認為他被毀了。
“怎麼能說’毀’呢?我隻是提前結束了學習。”牛小米很樂觀。
趙一鳴問他以後有什麼打算。這話趙一鳴問比較合適,我問不好。
“能有什麼打算,一切服從安排唄。”牛小米一幅無所謂的樣子。
“安排在研磨班,你去?”我小心地說。
“當然去,學的就是這一行嘛。”
牛小米的回答讓我們很疑惑。這不像牛小米。真正的牛小米血氣方剛,是不會受這份窩囊氣的。他隻是多喝了幾杯酒胡說八道,或許他清醒得很,說氣話。
“服務員,換個大杯。”劉立海吩咐道。
劉立海要罰牛小米三杯酒,要換大杯子罰。劉立海當初承諾幫牛小米打國際官司的,結果讓他空等一場。
牛小米邊打哈哈邊喝酒。
“官司肯定是要打的。”趙一鳴說。
“還有什麼官司要打?”劉立海一聽有官司就來了精神。
“來來來,喝酒,喝酒。”趙一鳴向劉立海舉起酒杯。
趙一鳴的意思我知道,如果牛小米不肯就犯,隻能和東莞TTK公司解除勞動合同,牛小米的性格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如果扯皮,肯定是要申請勞動仲裁的。
“不會打官司。”牛小米說得很肯定。
“怎麼這麼肯定?”趙一鳴不解。
“我說不會就不會。”牛小米的口氣不容置疑。
牛小米真實的想法到底是怎樣的,已經不那麼重要了,無須猜測,工作上的事情過幾個小時就知道了,現在重要的是我們兄弟好不容易聚一塊。要把酒給喝高興了。
劉立海提議不醉不歸,被我們三個以明天要上班給否決了,我們和律師可比不了,搞製造業的人,每天要按時打卡上班。沒有好的精神麵貌,就不可能製造好的產品。
喝完最後一杯,牛小米打了個響指: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