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早上，工廠的草坪上有幾個員工站在那兒閑聊，大門外的花壇邊，也有幾個員工坐在那兒抽煙，上班鈴響過了，他們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的，紋絲不動。趙一鳴從A樓到B樓，來來回回跑了幾個轉身了，我隱隱約約感到要出事，難道趙一鳴真的要罷工？
果然，不一會兒，員工陸陸續續從車間走了出來，聚集到工廠內的操場上，草坪上。隨著朝霞的移動，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隊伍越來越壯觀，除了寫字樓和采購部的人，基本上每一個部門都有人出來。沒有人喊口號，也沒有人大聲喧嘩，看不出誰是這個隊伍的領隊，一切都在靜悄悄地發生。
保安隊長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問今天是不是要錯峰用電，沒有人理會他。看到大家神色凝重，保安隊長感到大事不妙，迅速用對講機集合保安，企圖用警棍鎮壓員工。女工們不肯回車間，幾個保安強行伸手去摘掛在女工胸前的廠牌，這時候，趙一鳴出現了。他大喝一聲：“住手！”那些保安就都不敢叫囂了。趙一鳴是課長，在公司有很高的威信。和我的關係也非同一般。保安得罪不起他。
趙一鳴不知在哪裏弄了一個口哨，卯足了勁一吹，那尖尖的聲音像長了翅膀一樣直衝雲霄。人群自發地向趙一鳴圍攏過來，仿佛他的口哨音，是戰場上吹響的勝利號角，是統一軍心的堅強號令。很散的一大群人，在他的號令下，變成了很緊促的一團。大家屏住呼吸，馬首是瞻，就等趙一鳴一句話了。
趙一鳴站在隊伍最前麵，整理了一下嗓子，文謅謅地說：“歡迎大家，罷工。”
趙一鳴本來是想提牛小米的。他看到幾百雙期待的眼神，決定先不說牛小米被解雇的事。他東奔西走，暗中遊說，初衷隻是想籠絡人心，向公司施壓保住牛小米，為他出一口惡氣。這個狹隘的哥們兒義氣當然是不可告人的。你為朋友兩麵插刀，別人沒有義務要幫你啊。要發動員工，還得從與員工息息相關的利益說起。
趙一鳴得先調動大家的情緒。趙一鳴拿出了牛小米發來的郵件，從頭到尾一字不漏地念了一遍。然後問大家，是不是這個道理？罷工的人群立刻就炸開了鍋。都說有道理，太有道理了。七八百個員工，聽到趙一鳴的念詞，個個激動無比。有些條款，是他們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比如說女工懷孕了，不僅可以請長假，還有工資拿。這太讓她們驚喜了，以前女工懷孕生孩子，基本上都是辭工走人，工廠哪管得了這些？再比如說為員工買各項保險，很多員工腦子裏根本就沒這概念，公司以往買保險，都是給管理層買，跟一線員工沒關係。現在，牛小米公然以書麵形式為大家爭取這些福利，他們怎麼能不歡呼雀躍呢？
支持趙一鳴的聲音遠遠蓋住了趙一鳴說話的聲音。一個員工激動地跑到隊伍前麵來和趙一鳴平起平站。這個員工讓趙一鳴先休息一下，他來說兩句。他重點要批判的是加班製度不合理。這個員工是有苦衷的，因為永不停歇的加班，沒時間戀愛，他吹了好幾個女朋友。他說，趕上生產旺季，雙休日也不能休息，一個月加班將近200個小時。下班以後精力已耗盡，時間也沒有富餘，女朋友怨他是一隻不知日夜的大公雞。他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誰理解他呢？他現身說法，就是要向公司討要戀愛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