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在老家呆了十來天，高橋尚武的電話催了七八次。也不能說催，就是隨便問候一下，天氣好嗎？父母身體好嗎？家裏養的狗好嗎？是公的還是母的？都是一些無聊的問候。牛小米清楚，高橋尚武是怕他放鴿子。牛小米當然不會放鴿子，他需要一個展示自己的平台。他不能讓高橋尚武等得太久了，否則就顯得自己太沒有誠信。
牛小米再一次踏上了去東莞的旅程。胡副鄉長一大早就把鄉政府的破捷達開到了牛小米家門口。鄉村小路崎嶇不平，捷達車半路老熄火，一熄火就打不燃，要幾個壯漢子推著跑幾步才能啟動。牛小米覺得很過意不去，想下車一起推，被胡副鄉長扯住了。胡副鄉長笑著說：“今天我送你出去，往後你混好了，回來幫我把這條路修一修。”牛小米不禁回頭望了望那條多少年原封不動地躺在那兒的鄉村小路，心裏即刻就翻滾起來。突然生出一個想法，但這種想法，在沒有付諸行動之前隻能是空想，不能輕易說出來。
高橋尚武派了一個人專門在東莞火車東站迎接牛小米。從大別山區開往東莞東站的火車下午五點半準時抵達。牛小米剛走到出站口，就聽到一個聲音喊：“妞桑，闊七拉額！”牛小米循聲望去，看到一個女孩子手裏舉著一張A4紙，上麵寫道三個大字：牛小米。這個女孩子牛小米見過，她叫高橋惠子，是高橋尚武的女兒。以前高橋精密公司做TTK公司的外包業務時，經常帶人去返工。後來因為高橋精密公司的產品連續三次不良。被TTK公司取消了外包資格，以後就再沒有見過她。沒想到兩三年沒見麵，她越長越漂亮了，讓牛小米眼前一亮。牛小米走上前去用日語對高橋惠子說：“怎麼是你？派個司機來就好了。”高橋惠子抿嘴一笑，說：“我父親對你非常重視，一定要我親自來接牛君，一路辛苦了。”說完就要接過牛小米的行李。一直跟在高橋惠子後麵的司機眼疾手快，搶先一步把牛小米的行李拎起來就向停車場走去。
東莞東站距離大朗隻需要三十分鍾車程。牛小米和高橋惠子沒聊幾句，就到工廠了。六點鍾正是晚飯時間，高橋尚武和幾個管理人員很早就等在廠門口了，司機順道接上他們，就直接向大朗外商俱樂部酒店出發。在飯桌上，高橋尚武向幾個管理人員介紹了牛小米，說他是新來的廠長。希望大家以後在工作上給予支持。幾個管理人員皮笑肉不笑的和他握手，算是認識了。
高橋尚武一改日本人的小氣風格，點了一大桌菜，和牛小米像老朋友一樣邊吃菜邊交流思想。高橋尚武這些年在中國苦心經營工廠，一直沒有找到正確方法。很多和他一起落戶的日本公司已經集團化了，他還是一兩百人，七八十條槍，原地踏步踏。最大的原因要歸結於高橋尚武的用人方針。他雖然在中國投資，骨子裏卻對中國人有一種偏見。以至於把公司所有權力都抓在自己一個人手上，連招個清潔工，買一包碎布都要親自過問。很多有能力的人看不到前景，來了又走了。下麵的人，覺得這個公司發展有限，混一天算一天。眼看公司一天天撐不下去了，人心渙散，產品NG，他隻好把在日本銀行工作的女兒叫來中國幫忙。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公司從一開廠培養出來的腐爛氣息就像一顆根深蒂固的毒瘤，想一刀治愈，沒那麼容易。
話又說回來，那麼多中國人他都信不過，為什麼信得過牛小米呢。說他完全相信，那也未必，他隻見識過一次牛小米的辦事能力。有一次高橋精密外包的產品抽樣檢測NG，TTK公司要求退貨。如果退貨，不僅意味著產品全部報廢，而且TTK公司的生產線將因為缺貨而斷線，造成的損失由高橋公司承擔。高橋尚武急得像是掉進了油鍋，在地上蹦腳。他們這樣的小公司怎麼經得起這般折騰。牛小米看到高橋尚武在製造部門口罵他們的員工，就詢問怎麼回事。搞清楚情況後，牛小米找到趙一鳴，說能不能采取一個折中辦法。不退貨，也不收貨，讓他們全檢。檢查合格的產品，馬上上線。趙一鳴覺得這辦法可行，就向製造部部長鬆本嚴申請，結果OK。當晚高橋尚武就組織了八十多人進駐TTK公司，將十萬件部品，一件一件篩查。雖然隻挑出了三十件不良品，卻讓高橋尚武度過了一個大難關。就那一次，高橋尚武知道了TTK公司有一個叫牛小米的總務課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