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說他是理解林青青的選擇的,但是他願意像誇父一樣,徑直撲向太陽直到耗盡所有的熱血和力量,隻是想到當初林青青捧著他的臉堅定地對他說的“不要害怕,去追逐吧!隻要有你眼鏡的地方,就是我林青青的家。”就覺得自己像極了隻會奔跑的傻缺。
眼鏡把自己喻為誇父,他也許不知道,誇父逐日的故事比喻人有宏大的誌向或巨大的力量與氣魄。但還有另外一個意思就是用來諷刺人自不量力,做不可能完成的白日夢。
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也說了很多胡話,我們把他抬進洞房,他又爬出來,睡了一夜的沙發。而賀丹則給他蓋了一夜的被子。
第二天早上我們醒來吃了飯就返城。我們要走的時候,賀丹還在廚房忙碌。看見我們要走,她給我們一人泡了一瓶濃茶,還說我們昨晚都沒休息好,開車的時候喝了好提神。接過茶瓶時,我不由得打量了一下她。她眼睛微腫,似乎昨夜哭過,但時常麵帶著熱情而大方的微笑。
回去的路上我們說起,與知性又藝術感十足的林青青相比,賀丹身上流露出來的是嫻雅與睿智。對眼鏡而言,賀丹應該更適合他吧!
婚後,眼鏡在家住了一段日子,也帶著賀丹來武漢跟我們幾個畢業後依然留在這裏工作的同學聚了一次。
聚會上,大家都勸說眼鏡:“父母在,不遠遊。何況剛結婚就返北的確不像話。”
賀丹說:“他的夢在北京,就讓他去北京吧。我不強求他留在家裏,就像我不能丟下學生們陪著他去追夢一樣。我替他守著父母,守著家。”
眼鏡後來告訴我,賀丹的豁達和懂事讓他感動,他曾在賀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突然有了想留下來的衝動,和她一起過平淡穩定的生活。但是賀丹都那麼支持他了,他好像走和留都有負罪感,於是隻能暗自發誓一定要混出個人樣,否則對不起這份堅定的信任和支持。
於是,眼鏡又北上了,但是這一次,他多了一份使命感。他覺得賀丹對他這種無條件的信任和支持給予的力量,與和林青青在一起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林青青能讓他更有創作動力,而賀丹,則讓他安心和堅定。
然而,眼鏡還是沒有混出個人樣來,聽說有時候甚至還是靠賀丹的收入在維持家裏的生計,眼鏡賺了錢就瘋狂地投入各種實戰訓練班和一些專業設備上,我倒也沒再接到他失意時的傾訴電話。
我想,經過歲月的沉澱,他大概學會如何麵對了吧。老實說我有時很佩服眼鏡的堅持。雖然我希望他學會如何選擇,常常勸他“每個人都有夢想,但是,我們應該學會實際地生活”——但當我想起這句話時,總是忍不住鄙視自己。
眼鏡憤憤地反駁我說:“正因為我們誰都以所謂的實際生活為借口,才會讓夢想變成黃粱美夢……”
某個哲人說過,人生的精彩,就在於它的不可預見。有的人選擇了平庸,有的人選擇去接近成功,那些接近成功的人就注定背著非議和輿論壓力,他們不被理解,但有時候他們自己所做出的決定他們自己也不理解,所有自詡有才華的人,他們要是成功了,那他就是金子,要是依然落魄,那他就是瘋子。我對眼鏡也是不理解的,尤其是他和林青青後來的事。
上個禮拜,我接到眼鏡的“騷擾”電話。
“喲哥們,好久沒深更半夜接到你電話了。”我打趣地說道。
“出來喝兩杯吧。”
“你回武漢來了?”
“快出來,哥哥我煩著呢!”
“怎麼,和賀丹吵架啦?”
“我在80,你過來再說。”眼鏡說完就掛電話了。
我到酒吧的時候,眼鏡已經喝得差不多了。看見我來又叫了一打酒。
我邊說邊攔住他:“怎麼了?都喝成這樣了,別喝了。”
眼鏡抬起頭來,醉眼乜斜:“你知道嗎?我覺得我特混蛋……”
“自己知道就好。別喝了,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我出軌了……”眼鏡拍著頭說道。
“那你喝死算了。”我也忍不住幫他拍了一下頭。
我一口喝下一杯的酒,問道:“是林青青吧?”
他低頭沉默。
“還真是啊,她不是嫁了富二代了嗎?”
這對眼鏡來說或許是牛郎織女相會的美好故事。但此刻我卻有種西門慶和潘金蓮的既視感。
“她是帶著項目來和我談合作的。我倒沒對她帶來的項目感興趣,但是她……看見她的那一刻,我就覺得一直在做夢,直到賀丹發現,我的夢才醒過來。”
我大為驚訝:“還被賀丹發現了?你小子還是人嗎?!”
我和眼鏡一杯接一杯灌著啤酒。很久,我都找不到話來說,不知道該罵他,還是該幫他想辦法。眼鏡吐了一陣,又喝了一陣,終於說出這個其實很狗血的故事。
眼鏡說,那天接到林青青的電話,說要見麵時,他以為自己中了傳說中的彩票頭獎。他去咖啡廳見林青青,忘情地緊摟著她不放。林青青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腦袋:“你還像從前一樣。”
眼鏡和林青青一起吃飯,說著過去,說著他們上大學時曾經的戀情,於是乎他們像所有這種故事的男女主角一樣,奔向了一個終極目標——床。但是沒有選對時間和地點。眼鏡忘記了,賀丹曾給他說過今天到北京。當他和林青青一番風雨,熟睡之際,賀丹開門而入。
眼鏡說:“賀丹是聽說我生病來照看我的,其實我……隻是缺錢花了,想喊她寄點錢來……”
眼鏡的臉上突然滾落幾滴淚珠。
我對於眼鏡的這種渣男行為更是無言以對,唯有喝酒。
眼鏡說:“和林青青上床之後我才發現,我已經不愛她了……”
我倒是頗為詫異:“為何?”
“她變了,而我還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