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已過,幽夜蔓延而出。
公羊瓏站了很久了,坐在他旁邊的劉老師都開始打起了瞌睡。
放在馬紮上的水,更沒了散發出來的熱氣,隻留一片平靜,偶爾,被風吹得蕩漾一下。
“老劉!老劉!你還在這幹嘛啊,家裏娃子吵著要見你。”
一句話,將已經睡著的劉老師又叫了起來,“啊?啊,娃他娘,這個小兄弟遇到點事,我幫忙照看照看。”
一個長相平平無奇,但眉目中透露著和善的中年女人來到了劉老師的麵前。
她仔細打量了一下公羊瓏,“這孩子怎麼了?”
“沒事沒事,你先回去哄娃,我待會兒就回去。”劉老師一邊笑,一邊推搡著這個女人。
“那你快點啊。”
“知道了知道了。”
這個女人轉身走了。
劉老師望著遠去的背影,輕歎了一口氣,“想當初,我和她剛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家人也不同意,嫌棄我沒文化,給不了什麼好生活,後來,我自學成了老師,這才勉強下嫁給我。”
說完,劉老師有意瞥了他一眼,見他沒什麼反應,倒是有些意外,他以為說些兩人什麼感情坎坷之類的,會引起他的共鳴,但他也不失望,隻當是沒戳中他的那個點。
“金家那個姑娘,我以前也見過,不太常出門。”說完,又看了公羊瓏一眼。
這次,公羊瓏有了反應,他本來越發空洞的眼睛,一下子填進了東西。因為保持一個姿勢太久,所以扭頭的那一刻,響起了輕微的脆響。
因缺水而變得一絲沙啞的聲音傳入劉老師的耳中,“你繼續說。”說著,眼神再變,變得有了些溫度,直勾勾地盯著劉老師。
劉老師自然地避開了他的眼神,隨意地說道:“人長得挺漂亮,就是不愛笑,平常冷著個臉,但是吧,鄉裏鄉親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她還挺積極的。”
絮絮叨叨,囉囉嗦嗦。
這都是當老師的通病,並不是講不清楚,就是習慣性的怕聽講的人記不住,所以總是重複,或者強調補充。
要是在課堂上,可能有的學生就不耐煩了,覺得浪費時間。
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一個願講,一個更願聽。
時間又過了多時,已近午夜。
公羊瓏聽得有些入迷,雖然講話的人隻是個陌生人,講的方式也不是很特別,但,故事裏的人,是他心裏的人,這,怎能不入迷。
“可就在兩年前,這姑娘突然得了一場大病,我當時遠遠看見過一次,臉色通紅,就像煮熟的蝦一樣,看起來特別不正常。後來,金家到處求醫問藥,花光了家產,就此敗落,我們這個地方就再也沒出現過像金家一樣顯赫的家族。”
公羊瓏依然沉默,可神情也低落下來,甚至有些冷漠。
“後來,這姑娘也沒有被治好,抱憾離去。”
“什麼?”
輕輕的一個聲音自公羊瓏嘴裏傳出,長時間自說自語的劉老師也是差點沒反應過來。
“你說什麼什麼?”
“她有什麼遺憾?”
“這個嘛……”說到這裏,劉老師猶豫了。
“什麼遺憾。”公羊瓏加重了語氣,仿佛對他的隱瞞有些不高興了。
“唉,也沒什麼,就是聽金家的人偶爾說起過,這姑娘至死都沒有尋得一夫婿。說來也可憐,唉。”
“不,她有。”公羊瓏歪頭看著劉老師,“她有,她有夫婿。”
“這……”劉老師一時語塞,他當然看得出這個人和那個姑娘有些淵源,但公羊瓏說的話也是讓他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