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拒絕玩笑 第二章
無巧不成書
那天我到單位去上班,因為突遇紅燈,我緊急刹車,單車一下子向一邊倒去,我忙雙腳點地,但身子還是失去重心,栽歪在一個女人的身上。
我委實不知人世間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就在我倒向那個女人的時候,奇跡出現了——我的一隻手不偏不倚,正好插進了那個女人的衣兜裏!
那個女人也反應快捷地從衣兜裏捉住我的手。那一瞬間,我的頭皮發緊,熱血上湧,一種難言的尷尬抽打得我目瞪口呆,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一個勁兒地喋喋道:“對不起!對不起!……”
那個女人卻蠍子蜇了屁股似的尖叫一聲:“喲!偷了我的錢包,隻說一句‘對不起’就想了事!”
我訥訥著辯解:“我不是賊,我沒有偷你的錢包……”
那個女人不斷翻拉著她的衣兜,慷慨激昂地陳述:“你沒有偷我的錢包,我還會誣賴你不成?你沒有偷我的錢包,我的錢包還會長翅膀自個兒飛了……”
那個女人一連用幾個排比句,噎得我實在有些張口結舌。
我又讓她搜我的衣兜。
那個女人越加一蹦三尺高,唾沫橫飛地吆嚷:“哼,鬼知道你把錢包塞哪兒去了。我沒有權力搜你的身,你偷了我的錢包,沒有一個誠懇的態度,還要矢口否認,我馬上打‘110’!”
那個女人叫嚷的時候,我身邊已圍過來很多人。我隻感到尷尬赧顏,無地自容。
我囁囁嚅嚅,還想辯解,這時過來了兩個公安人員。
其中一個喝問:“幹什麼的?”
那個女人如獲救星似的指指我:“他偷了我的錢包!”
我語無倫次地喃喃道:“我沒有偷……”
兩個警察說:“偷沒偷,先跟我們到派出所問問情況再說!”
在眾人奇異的目光中,我和那個女人齊齊地跟著兩位警察到了派出所。
在派出所裏,無論我怎麼解釋,那個女人總是一口死死咬定我偷了她的錢包。天呐,就是上蒼賜予我七十二張嘴,我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無論我如何信誓旦旦地保證我的清白,公安人員仍是反複論證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政策,對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欲來個“攻心戰”,要我“坦白”交代。
詢問的最終仍沒有結果。
公安人員說:“把你單位的電話號碼留下來。”
我便毫不遲疑地報出一串數字。
須臾,公安人員撥通了單位的電話,台長大人一路風塵仆仆地奔赴過來。
台長大人和兩位公安人員嘀嘀咕咕了好一陣子,我才仿佛像一位得到赦免的孩子,在台長大人的帶領下,走出了派出所金碧輝煌的大門。
步出派出所的大門,我委屈十足,顫顫巍巍地喊一聲:“台長……”
我分明感到我的眼眶裏蓄滿了雨意,幾顆飽滿的淚珠子,越過腮頰,“吧嗒”一聲砸在腳下,摔得粉身碎骨。
台長大人意味深長地笑笑,上前拍拍我的肩:“算了,我們回吧,我理解你……”
回到電台,早已過了上班時間。隻見人們一個個交頭接耳,似乎早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始末。有人還友善地衝我笑笑,點點頭,目光飽含撫慰與同情。
這個下午,我在單位裏一句話也未說。想起這件事,一種難言的酸楚把我心靈的籬笆牆拍擊得七零八落。我感到悒悒鬱鬱,羞憤難當。
我從此成了一位沉默寡言的人。
後來因為一件雞毛蒜皮的瑣事,我和一位同事發生了齟齬。那位同事便四處遊說:“哼!一個扒賊,有什麼臉麵趾高氣揚?要是我,早就一頭攮進廁所裏淹死了!”
那位同事說這話時,我正好打他辦公室的門口經過。聽了這句話,我隻覺一陣頭暈目眩,踉踉蹌蹌,差點一頭跌倒在地!
我踽踽回家把自己獨自一人嚴扃在屋裏偷偷抹了好久的淚。
我隻覺得這個城市很陰鬱,這個城市的雲彩垂得很低,令我時有窒息的感覺。
為了告別這個傷痛的地方,後來我不得不舉家搬遷到了另一個城市安頓下來。
賣報紙的老太
【公交車上。
【鏡頭特寫:一位賣報紙的老太太。老太太五六十歲的模樣,中等個兒,臉形瘦削,一雙大大的眼睛左右骨碌著機警。
【老太太走至幾位乘客跟前。
老太太(對乘客甲):買一份報紙吧?
乘客甲(搖搖頭):謝謝,我不要。
老太太(又對乘客乙):買一份報紙吧?
乘客乙(仍搖搖頭):謝謝,我已看過。
【老太太又走到一位高個子中年男人跟前。
老太太:買一份報紙吧?
中年男人:對不起,這些報紙俺都已訂過,不需要再買了。
老太太(忽然氣急敗壞地猛扇自己的耳光):俺賣什麼狗屁報紙呀?俺賣報紙都沒有人要,俺賣什麼狗屁報紙呀!
【老太太清脆響亮的耳光引來很多乘客的注目。人們看她瘦削的臉頰上泛起一片手爪的紅印,每一耳光下去,都帶著力度,不像是鬧著玩兒。被人注目的那位中年男人,尷尬中趕緊從兜裏掏出一元錢塞進老太太手裏。
中年男人:你甭打了,俺買你一份報紙就是了!
老太太(停止打耳光的手):俺沒有零錢找你。你是要日報,還是要晚報?
中年男人:給俺一份晚報吧。
【老太太又走到一位女士跟前。那位女士趕緊從兜裏掏出五角錢遞到老太太手裏。
【老太太又走到一位年輕小夥子跟前。小夥子忙從兜裏摸出一元硬幣遞給老太太。
老太太:要什麼報紙你自個兒挑吧。
小夥子:我什麼都不要,你留著繼續賣錢吧。
【老太太又走到一位年輕姑娘跟前。年輕姑娘把臉轉向一邊,佯裝什麼都未看見。
老太太(帶著哭腔):我真無用呀!我賣了一天的報紙,還有恁多賣不出去!我不賣了!我再不賣這狗屁報紙了!
【老太太“呼啦”一聲,把一摞報紙摜在車廂的地板上,狠狠地連踩了幾腳,仍然氣急敗壞地抽打著自己的耳光。
乘客丙:老太太,甭生氣了,我買三份吧!
乘客丁:甭再折磨自己了,老太太。挑四份給我吧!
【公交車靠站。老太太匆匆地收起地上的幾份報紙,下了車。
司機:各位乘客,以後不要再上這位老太太的當了!她每天都在這趟公交車上,靠打耳光賺取別人對她的同情!
乘客甲:我一上來就看她有些不像善碴兒!
乘客乙:你們公交車上也應該管一管這種現象了,嚴重擾亂了公共秩序!
乘客丙:老太太的這種活法也不容易!她畢竟是在打自己的臉,擱在誰,都會感到疼的!
乘客丁:老太太靠打自己的臉賺錢,有什麼不妥的?這畢竟也是她的一種職業。依我看,這總比那些搶劫犯、貪汙犯強吧!
【司機悶悶地開著車。公交車上再沒有說話聲。
越陷越深
那天,他到城裏去參加一位同學的婚禮,千不該萬不該,那天不該還提著那隻倒黴的皮包。
其實,帶一張嘴巴去就夠了。於是,他解開夾克衫拉鏈,將皮包塞進懷裏。
餐桌上別人都饕餮大嚼,唯獨他顯得別別扭。那皮包在懷裏杵起老高,使他看起來活像一位孕婦。
吃完飯要到洞房裏看一看布局。
洞房裏擠滿了人,沒有立錐之地。
他端著茶水,覺得皮包實在礙手礙腳。
他解開拉鏈抽出皮包放在梳妝台上。
天知道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他放皮包的時候沒有人看見,當他品茗完畢拿起皮包時,卻被人瞅個正著。
那位濃妝豔抹的女人,一直目不轉睛地瞄著他神色匆匆地把皮包藏起。
他的心倏地像被什麼蜇了一下。他感覺那女人一定把自己當成了偷皮包的賊。
果然,當同學給那女人沏茶時,她神秘地提示道:“請把你的皮包借我用一下!”
同學莫名其妙地拿來皮包,她卻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把皮包扔在一邊。
那女人又盯著他似笑非笑。
他尷尬地坐了一會兒決定告辭。
同學來送他時,他決定把這件事告訴同學。他說:“剛才在洞房裏,我朝懷裏塞皮包時,有個女人怪異地瞅著我,她一定以為我偷了你的東西哩!”
他抽出皮包向同學晃晃,以示自己光明磊落,免得有人生疑在同學麵前說不清楚。
同學卻心不在焉地“唔唔”著,根本沒瞅皮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