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驟止,不久後一道白衣人影自屏風後緩緩走出。白衣男子身形與那閣頂的肥胖老人形成鮮明對比,即使身著裘衣也難掩其病態的瘦弱。
外人皆知這成都王雖說生性放蕩,可這許多年來膝下唯有一子,名為劉平。說起這劉平,在外人眼中簡直與他那放蕩老爹判若兩人,不止是那身材直至兩個極端,就是那處事態度,性情風骨都是大大不同。
世子劉平自幼便被送去上川學宮,作為童子生飽讀經書,如今及冠回府,卻是與他那草莽老爹處處不對付。前些年劉平還專門寫過一篇長文痛罵其父建造攬月閣的揮霍無度,其用詞之犀利放眼天下敢如此直言不諱的也就易征的“天下第一諫”能與之媲美。不料成都王觀後不怒反笑,更是將這文章束之高閣,美其名曰“鎮閣寶文”,這一無賴行徑在劉平看來尤為不齒。
再說到官場事宜,劉平更是深諳用人之道。有著這般驕奢淫逸的藩王坐鎮,蜀州官場卻依然廉潔奉公,其中一半的功勞要歸到這年輕世子的頭上。說起蜀州官場這些年上表的文書,其中一半都是對成都王的嚴詞彈劾,要不是劉平的力保,不知道這蜀州每年要死多少清官廉吏。
至於劉平的生母是誰,家在何方,按成都王那吃幹抹淨的脾性早就無從查究了。
當下劉平身披雪白裘衣,手執香爐,站在喜悅麵前。喜悅姿色並不出眾,說到頭也隻能稱的上端正,當年入閣也是拜世子劉平所賜,這六年來喜悅一人打點劉平日常起居,沒出過絲毫差錯。眼下二人相對而立,喜悅神色無悲無喜。劉平已經看慣了她這般模樣,每每相見,主仆二人間如隔天塹。
喜悅轉身出門,劉平隨即跟上。
“王爺便在這樓上等著殿下。”說罷喜悅就要下樓去,卻被劉平一把抓住,喜悅轉頭看向劉平:“世子殿下還有何事吩咐?”
劉平急忙躲開喜悅的目光,鬆手道:“沒,你去忙。”
說罷喜悅匆匆下樓去,劉平深吸一氣,走上樓去。
劉平上前拜見了父王,眼角餘光瞥見一旁昏迷在地的男子,隻覺得有些眼熟。
成都王劉易見劉平上閣來,搖搖手,笑眯眯道:“平兒啊,來拜見你段叔。”
“段叔。”
黑衣男子上前拜會道:“下民段裏,拜見世子殿下。”
劉平站到劉易身邊,目光不離倒地那人:“這人……”
“你不認得了?秦王他兒子,你們小時候見過。隻是過了這許多年,記不得也難怪。”
劉平恍然,依稀記得年少往事,兩人確有一麵之緣。
“他怎會到這蜀州來?”
劉易眯著眼笑道:“你小子執政治民的本事是有,可要說起這情報的搜羅和應付朝野上下的本事,還真得再磨練磨練。”
劉平嗤之以鼻:“偷奸耍滑的本事不學也罷。”
“老子今天沒功夫和你鬥嘴,叫你來是要你認識認識你段叔,‘萬象’天字號總探,這蜀州各地的大小情報大都是他一手操辦,你在哪裏放個屁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這方麵你以後要多和你段叔學學,不然日後成了睜眼瞎,人家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都還渾然不覺,這要不得。”
說罷劉易又將目光轉向段裏,說道:“這事以後還得麻煩你了。”
段裏抱拳道:“分內之事,在所不辭。”
劉易隨即看向躺倒在地的秦王世子殷宇回,緩緩說道:“這二來,我且問你,要如何殺得此人?”
“殺他?”劉平神情驚異,按大楚宗法製度,謀殺藩王世子那是株連九族的大罪,這般字眼在成都王嘴裏說出來竟是這般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