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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因為一次意外,我的東西從草屋後麵的一個排水口掉進去了,我身子本來就小,當時沒想就鑽進去了……我是那次見到的那個嬸子,我進去見到人,才反應過來,這是哪裏,想出去但已經來不及了,那嬸子的繩子長度能到我站的位置,當時爬出去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阿奶他們聊天的時候說嬸子已經瘋了,說她看到人就咬人,牙打掉了都要咬下來人一塊肉,我當時魂都快嚇掉了。我很害怕,但是我越害怕越發不出聲音,看著嬸子拖著鎖鏈一點點向我走進,我當時都嚇哭了,蜷縮在牆角。
但是嬸子過來隻是指了指我手裏拽著的一個透明塑料袋,裏麵裝的是我采摘的野桑葚和蛇果之類的果子。她確實像阿娘他們說的,瘋瘋癲癲的說話也顛三倒四,但是那時候她沒有傷害我,隻是說她餓,問我能不能把袋子裏麵的東西給她吃點……”
陳默靜靜的聆聽著,手下用力將木塊劈砍成柴。一邊點頭應和著小姑娘說的。
“她很餓?”
“嗯,她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感覺你和她很熟,很喜歡她的樣子。”
“對。”
王二丫沒有反駁,小姑娘雖然看起來小小的一隻,但是眼睛確實格外的明亮靈動,語言邏輯倒是比同齡的七八歲小孩要清晰很多,說話條理很清晰。
“因為那一次見過之後,我就注意到草屋那邊了,每次路過的時候都會試探著爬進去,給她帶點吃的,問她餓不餓。嬸子從沒有傷害我,我後來膽子便大了,隔三差五的去看她。但因為村子裏麵的傳言,我誰都沒有說,別說哥哥和阿爸阿媽他們,我李狗蛋也沒有告訴,因為我怕他告訴他奶奶……”
“我覺得阿娘他們說的不對,嬸子不是瘋婆娘,她很溫柔,偶爾也能清醒的和人好好說話。我每次給她帶東西時,她都會衝我笑。後來有次她還拿石頭教我認字,我好多東西都是從她哪裏學的,好多道理也是她交給我的。嬸子清醒的時候,跟我說過她以前的夢想,就是當一名老師,她很喜歡摸著我的腦袋,拿著石頭塊教我寫字,她跟我說女孩子也要會讀書。
我很喜歡嬸子……哪怕她清醒的時候很少,大多都喜歡胡言亂語,但是我還是很喜歡找她玩。我從小就很羨慕哥哥能讀書認字,但是我是女娃,村裏很多女娃都是不讀書的,阿奶他們都說讀書浪費時間,女娃長大一些就可以出去幹活貼補家用了……我認為她們說的對,但我認為嬸子說的也對,我想認字,不想以後出去打工,連路牌都不認識。”
陳默將劈砍好的柴火按著小姑娘之前的擺法,一一在麻繩上擺好。雙手抵著斧頭柄,在之前剩下的另一塊倒下的樹幹上坐了下來,認真的聆聽著小姑娘講述著她的回憶。
很奇怪,這不是以前遇到事故時悲憤絕望的受害人隻言片語的流露,也不是警察辦案時,冰冷流於紙業文案上的記錄,也不是係統幾次讓他的直接入夢,而是一個旁觀者真實的講述。這還是他第一次從被害人之外的角度去聆聽這些故事。
陳默點了點頭。
“呼——”
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陳默環視了下周邊美麗如畫的山村,此時心底微微有些壓抑的感覺。
美麗和殘忍,同時出現的時候,總是讓人心生壓抑。
半晌,從漫山的冰棱白雪覆蓋的草木上回神,陳默偏頭看向小姑娘。
因為接觸的這樣的事情太多了,可以說從小就是在各種案件中泡大的。感受殘忍的同時,他很難像是其他人一樣情緒上頭,雖然情緒很複雜,但大多數時候還是理智占據絕對的上風。他有時候也覺得自己清醒而殘忍。
他幾乎也沒怎麼刻意,就是在小姑娘說話的同時,思維習慣,就讓他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小姑娘說一些話時,情緒出現的細微不同的變化,還有話語中邏輯不融洽的地方。也沒有避著小姑娘,直接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