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納悶呢,穿得如此考究,卻連一個侍女都不帶,而且我好像還看到她肩上落著一隻鳥。”
“我也看到哩,誒你說,那會不會是京城新時興的異裝?”
“有可能,聽大爺說,京城的人,可會玩哩。”
……
嘉菲閃身拐進小巷,走了一段後,方趁著左右暫時沒人,輕輕一躍跳進文廟後院。
後院冷冷清清,旁邊挨著的就是書塾。
她轉過幾個彎,剛要向前院戲台行去,忽然想起雀大仙曾經向她問過此方地界輿圖之時,緊接著她又回想起,雀娘廟新神像立起之時,她與雀大仙的那番對話。
他若真走了,會去向何處呢?
“嗵!咻……砰!”
錢府內又一輪爆竹聲響起,將沉思中的貓妖驚醒,先給他取來輿圖再說吧。
於是乎她折回身,徑自向一廂房而去。
而此時程羽早已飛進院內,落在戲台頂上。
腳下是錢大員外和知縣縣尊,以及錢府中幾個族老族親坐在首排,後麵是錢如玉等錢府小輩與縣尉、縣丞等頭臉人物,再後才是其他士紳。
程羽進廟時,縣尊剛點了一出戲,戲名叫做虎母洗冤傳。
“林泓公,這可是京城傳來的一出新戲,我之前也隻在府尊大人堂會上看過一次,十分出彩。”
縣尊拿著戲本對錢大員外笑道。
大員外自是客套一番,也樂得看一新鮮,便叫過一盞茶自呷起來。
“咚!嗆次嗆次嗆次咚……嗆!”
鑼鼓點響起,程羽離得近聽得清,這梨園班子的行頭、妝容、乃至唱腔,都介乎於前世昆曲和京劇之間。
就連伴奏的樂器都兼具二者特色,既有琴胡,也有笛子。
開戲之時,程羽終於看到貓妖來至前院,似乎還向胸前錦囊內放進一物。
他當即飛至貓妖處,卻聽到她輕噫了一聲。
“怎地今年的梨園班子,這行頭和做派,都與往年不同了?”
此時旁邊一老者扭頭看了眼嘉菲,嗬嗬一笑道:
“你還不知哩,這可是京城請來的班子,目下最時興的行頭與唱法,且瞧稀罕吧。”
貓妖聞之輕輕點頭。
京城的班子……
忽然她莫名想起那隻白色的小刺蝟妖魂,臨去之時的囑咐:自己與旁邊這位雀大仙切不可同時踏入京城周邊十裏範圍之內。
她扭頭看眼麻雀,他是要去京城嗎?
“哐!”
正在她出神之時,一聲鑼響,開戲了。
原來這出戲主要講得是前朝一家富戶,老爺養有一妻一妾,妾室與外人私通,反誣告正妻與老爺一好友有奸情,老爺趕走好友,寵妾滅妻。
正妻無奈,身懷六甲逃進深山,在山中產下一子卻無有母乳,此時來一神虎,以虎乳哺育幼子,取名虎兒。
後虎兒成人,無意間救得老爺性命,父子相認,不料私通之妾室害怕奸情敗露,設計將老爺害死,又反誣陷是虎兒所為,將其告上公堂。
老爺那位好友當年被誣陷後,隱姓埋名考取功名做了知縣,開堂審理這樁奇案,日斷陽,夜斷陰,終使老爺起死回生,案情大白於天下,奸夫**當堂問斬,皆大歡喜。
而這出戲剛開場,演得就是那妾室與人私通這一折。
其中戲詞之風騷,台風之露骨,直惹得台下一些個紈絝後生們交頭接耳,怪笑連連。
看得嘉菲也是麵紅耳赤。
更惹得錢大員外雙手直抖,那盞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好容易捱到最後,戲中知縣不記前仇、剛正不阿,更是令大員外覺得,縣尊點這出新戲,分明是在給他上眼藥。
待戲演完,縣尊首先大喊一聲好,引得台下士紳們都跟著起哄,紛紛誇讚這京城的班子就是不同凡響,唱念做打,情節跌宕,有葷有素,最後更是歡喜結局。
於是乎台上響起一陣劈裏啪啦的小錢、碎銀落地聲。
錢大員外暗中長出一口氣,便以困乏為由向縣尊告辭。
縣尊也不強留,見大員外離去,扭頭低聲對自己貼身小廝吩咐道:
“明日晚間,別院內備一席酒,老爺我也效仿下這戲中先賢,好好審一審那私通的妾室,令其就著開場那套行頭。”
錢大員外領著貼身小廝和管事離席回府,無意間扭頭,正看到錢如玉兀自在第二排樂嗬嗬地等著看下一出。
大員外鼻孔暗哼一聲。
哼!
蠢材!
又看一眼高處戲台。
淫詞濫調,有辱斯文!
破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