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平城府衙的大堂內,閑雜人等早已退出,劉益守孤零零的坐在太守的位置上,看著桌案上堆積如山的案牘,卻是連翻都懶得去翻閱一下。
這就好比劉益守前世在高考結束後,哪怕成績還沒出來,也沒人再去看那些模擬試題一樣。卷子已經答完了,在沒有發達通訊,發達偵查手段的古代,想得再多,亦是徒勞。
不過他腦子裏依然出現那一天跟羊侃之兄羊深見麵的情景。那次收獲良多,甚至可以說是此番對陣羊侃的勝負手。
劉益守對元子攸之前的魏國朝政知之甚少。在詢問被關押的羊氏族人時,就偶然發現了羊侃的親兄長羊深,不問還不知道,一打聽才發現此人還是個大佬!
當初北海王元顥出兵征討涼州等地羌胡首領宿勤明達的叛亂時,羊深就是軍司馬,跟元顥合作愉快,頗有交情。
按道理說,元顥被梁國扶起來,北伐勢如破竹,甚至都攻破滎陽了,他應該是跑去抱元顥大腿才對。現在羊侃又是梁國的人,跟元顥屬於友軍關係,羊深就更應該跟羊侃穿一條褲子才對!
然而事實上,羊深卻是對羊侃投靠梁國,感覺到深深的憂慮,並且嚴詞拒絕過羊侃的召喚。
這就是劉益守肯相信羊深原因。這次兩人合作,劉益守借著對羊侃“表達善意”,將羊深放掉,送到羊侃大營。表麵上看是惡心羊侃,實際上,則是篤定羊侃會將他兄長送入兗州城內。
後麵發生的事情,果然就跟他預料的一樣。為什麼劉益守篤定羊侃一定會把羊深送入兗州城呢?
因為羊侃無法說服自己的兄長羊深,亦是手足情深,沒法對自己的兄長動刀。同時,他還要向梁國的人證明自己是真正站在蕭總裁這邊的,所以必須有所表示。
比如說殺掉羊氏族人裏麵的頑固派羊深,以示忠誠。所以羊侃隻能把羊深送到兗州城內,其實算是變相的保護自己的兄長。
劉益守賭羊深會跟自己合作,賭羊敦不會搖擺到梁國那邊,當然,假如這兩人裏麵有一個起了壞心,這一局他就輸了。有沒有這種可能呢,理論上還是有的。
就好比說誰能想到三國末期,薑維在蜀國亡國的情況下還能浪一波呢?世上完全沒有風險的事情真不太多,就算喝水也有人會被噎死的。
劉益守是個大賭狗,有六七成的把握就敢賭,通過各種細微觀察和推斷,來猜測勝負的概率。
“時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
坐在書案前的劉益守自嘲一笑,揶揄了自己一句。
“主公!大喜!大喜啊!”
府衙大堂外傳來王偉的聲音,劉益守抬頭就看到對方衝了進來,跑到桌案前對他拱手行禮,激動的說道:“於將軍派人回報,寧陽縣內有一地名為孟家莊,道路南北走向。
西麵是金陽山,東麵臨湖。這裏的村民早已逃散,卻是博平到兗州陸路的必經之地。
於將軍深夜在此地埋伏,猝然發難,大破羊侃軍。羊侃急匆匆帶兵而來,都沒什麼防備。步卒一個沒走脫,騎兵倒是跑了一些,朝著兗州方向去了。羊侃也在那些逃騎裏麵,估計有個幾百人就頂天了,不足為慮。”
劉益守裝模作樣的獨自在府衙大堂裏等了整整一天,就是在等這個消息!之前彭樂兗州得手的消息,已經通過水路傳到博平了。此戰獲勝是沒什麼疑問的,區別就僅僅在於是小勝,還是大勝,甚至是橫掃。
如今塵埃落定,他也鬆了口氣,這一關總算是過去了,此後海闊憑魚躍,自濟南郡以南,徐州以西的廣闊地區,都會是他劉都督活躍的獵場!
“這次你在東平郡的事情辦得很好,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麼鼓動東平郡的民夫到博平來偽裝成我們的人馬呢?”
劉益守好奇的問道,如今大局已定,他也想知道很多自己都不太清楚的細節。
“都督難道忘了,當初是怎麼將那些作惡多端的世家子弟吊在旗杆上的麼?我隻是跟他們說,如果我們被羊侃滅掉了,東平郡的那些世家餘孽們,就會卷土重來。
嘖嘖,都不需要在下去動員啊,一兩天時間我和楊愔就把人頭數湊足了。那些被吊死的世家子弟,也算是沒白死吧。”
王偉一番唏噓感慨,就差沒說“死得其所”了。這不禁讓劉益守想到“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這句話。
“民貴君輕,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今後我們也要引以為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