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鄉間終老一生,似乎也沒什麼不好啊,你去就去唄。”
陳慶之似乎對此毫無感覺。
看到楊忠不太相信的樣子,陳慶之長歎一聲道:“爾朱榮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你若是在洛陽,若是我們落敗,你多半要被爾朱榮逮到斬首,生死關前走一遭。
現在你雙臂受創,肯定是無法自保,不如離去吧,愛去哪裏去哪裏,別再想這些你死我活的事情了。”
陳慶之想拍楊忠的肩膀,手快落下的時候,才想起對方胳膊已經斷了,還在修養中。他尷尬的收回手說道:“這世道吧,你我都不容易。別說你我,就是元顥,元子攸,他們也都不容易。甚至現在那個在任城發檄文的劉益守,也是刀口舔血,還是不容易。
這世間沒有那麼多的對錯,能活著已經很好了。梁國皇帝提拔我於微末,我要報他知遇之恩。可是你不過是個被梁軍擄劫到建康的倒黴蛋罷了,那些恩怨情仇啊,離你太遠了。
看在你滎陽攻城浴血奮戰的份上,離開洛陽吧,之後你想去哪裏我都不攔著你,就是偷偷回建康,也由得你。接下來我跟爾朱榮之間的戰鬥,你不必耷拉著胳膊在一旁觀看了,沒什麼意思。”
說完這些話,陳慶之也不等楊忠回答,就自顧自的走出院落。
腳踏出門之前,陳慶之回望,看到楊忠還在發呆,他敲了敲門板說道:“你孔武有力,勇猛果敢又有大智。要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平淡過一生也是無妨,千萬別明珠暗投了啊。
你將來能做到什麼地步,我還挺期待的。我這個在台城陪皇帝下棋的都能入洛陽,起碼你不能比我還差吧?”
話音剛落,人已經消失在了視野當中。
“陪皇帝下棋的麼……”楊忠無奈苦笑。如果陳慶之在下棋,那就是下的天下棋局,起碼,是一半的棋局。
“也罷,先去青徐找苦桃吧。這次魏軍背水一戰,陳都督未必能贏,他今日放我離去,倒是省了我一番懇求。”
楊忠歎了口氣,對正在柴房裏燒飯的親兵說道:“不必做飯了,我們現在離開洛陽,去收拾行裝,馬上就走。”
他是個果斷的人,陳慶之現在肯放他走,說不定晚上就後悔了呢?夜長夢多,走為上計。先把老婆找回來再說。至於其他的,隻能以後走一步看一步了。
……
數千人的船隊聽起來很嚇人,但事實上,一艘兩層的樓船就能裝一百多人,還是很輕鬆的搭乘,數千人其實也沒幾艘船。
劉益守等人輕裝行進,隻帶了必備的幹糧,一路上甚至還在此時還是沼澤地的微山湖捕魚。
隋朝以後,唐朝以後,元代以後,這裏一次一次的挖河道,修運河,建碼頭。
最後變成了南北交互的大動脈,熟練船工數萬人,每年從南麵運到北麵的糧草,不可計數,多到令人發指。
明初有普通人家在這裏開了渡口,將周圍的土地作為“轉運倉庫”,結果還不到一代人,就變成了遠近聞名的富戶。
在兩層的樓船上,劉益守眉飛色舞的跟陳元康講述將來在任城開運河後,這裏是如何興旺鼎盛。陳元康看了看兩岸雜草叢生,蘆葦遍地的沼澤,星羅棋布,無人開發的湖泊池塘。
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兄弟,這麼跟你說吧。你後院裏妾室雖然多,但你還不知道寡婦的妙處……”
陳元康強行的轉移話題,劉益守翻了翻白眼道:“這已經是第多少次提寡婦了?”
“那就美婦?少婦?唉,那不一樣的,那都不是寡婦啊,我跟你說……”
“陳慶之和爾朱榮,這次誰會贏?”
劉益守麵色沉靜問道。
陳元康也收起笑臉,他歎息一聲道:“不好說啊,按道理呢,陳慶之必敗無疑。但是怎麼說呢,他已經創造很多奇跡了,我也說不好啊。”
“此戰爾朱榮必勝。”
劉益守十分篤定的說道。
“必勝?不見得吧?”
陳元康有些意外,劉益守為何會如此篤定。
“我問你啊,如果一扇門很堅固,你完全沒法破壞,那麼要進屋子的話,用什麼辦法呢?”
“從窗戶?”
陳元康似乎明白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