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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陽是梁軍糧草補給的最關鍵節點,沒有之一。陳慶之北伐畢竟是“客軍作戰”,蕭衍不會幼稚到將糧草補給完全交給元顥,而自己沒有絲毫準備。
所以當睢陽失守以後,梁國在第一時間就得到消息,信使馬不停蹄的一路飛奔回建康,蕭衍在禮佛不問政務,然後戰報就被送到了實際上履行了宰輔職能的朱異手裏。
當朱異拿到戰報後,剛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他把前線回來的信使找來,詳細詢問了其中種種細節,這才確信,睢陽城確實已經失陷。
不僅如此,睢陽周邊的大小城池,也都失陷無誤,總之,陳慶之麾下的白袍軍,回國的歸路,被徹底阻斷!
元顥死不死,梁國人是不關心的,但是白袍軍能不能安然回到梁國,不僅蕭衍很在意,梁國中樞也很在意。
梁國北伐一直打得很難看,之前十年哪怕有韋睿這樣的名將死撐,梁軍的表現都是非常拉胯,從沒有顯示出多少能人所不能的銳氣。
陳慶之這波,算是打出超神,也打出了梁國的氣魄!
這樣的人,這樣的軍隊,能不能安然返回梁國,是一件具有重大政治意義的事,甚至可以起到樣板和表率作用。
如果對方在魏國回不來甚至全軍覆沒了,這就是在告訴梁國其他將領和軍隊:看到沒,你牛逼還能比陳慶之牛逼?你能打還能比白袍軍能打?
白袍軍都回不來,你們北伐也是去送死!試問在這樣的社會輿論氛圍下,征戰沙場的將校兵卒們,誰還會願意出死力?
想想也都知道了,睢陽失守,非同小可!
朱異隻是貪財如命,正事還是會辦的。他急匆匆的來到台城找蕭衍,卻得知蕭衍現在已經去了雞鳴山腳下的同泰寺!
嗯,就是後世雞鳴寺的前身,此時號稱是南梁,甚至是南朝第一大寺廟,從雞鳴山上延續到山下,占地極為廣博!
氣勢恢宏,遠看如大佛盤坐於山丘,近看青磚黑瓦,卻又金碧輝煌,仿佛人間佛國,令人向往。
朱異顧不得去欣賞同泰寺的美景,事實上,他對佛祖一點也不感興趣。在人間享受最大的權力,最奢華的生活,最妖異的美人,一向都是他的座右銘。
蕭衍的那些奇怪想法,他無法理解,更無法接受,當然,這些事情不能說出來。
同泰寺寺內有大殿六所,小殿堂十餘所,一座九層浮屠,一座七層高的大佛閣,朱異跑得滿頭大汗,才在大佛閣頂層看到了正在念經的蕭衍。
“陛下,緊急軍情。”
朱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微微喘氣說道。
“噢?是什麼軍情能把你急成這樣?”
蕭衍睜開眼睛,麵帶微笑的看著朱異,慢悠悠的說道,神態頗為平和。
“睢陽失守,被那個叫劉益守的帶兵攻占。他還攻占了睢陽周邊一大片地方。白袍軍回梁的路被堵死了!”
雖然陳慶之的死活跟自己沒關係,但是“支援北伐不利”的大帽子扣下來,也足夠朱異喝一壺的。
蕭衍想了片刻才想起來劉益守到底是誰。
“上次朕不是寫信招他為婿麼?他何以要對白袍不利?”
蕭衍頗有些疑惑,似乎對劉益守的“狼心狗肺”理解不能。你不回信也就罷了,居然還擺我一道,這就很壞了啊!
蕭衍是這麼理解的,可是朱異卻完全不這麼想。他覺得劉益守不僅是很克製,甚至都算得上是個很有風度的人了。
如果換成他被那樣羞辱,搞不好真的要提兵跟白袍軍火並,或者攻打梁國邊鎮。
“陛下,永興公主年紀也有點大了,可能那個劉益守不能接受,心裏不舒服,這是在向陛下示威呢。不如寫信給他,答應將長城公主下嫁於他,這樣,此人反而可以保證白袍軍的後路,豈不美哉?”
朱異小心翼翼的建議道。
聽到這話,蕭衍緩緩搖頭道:“睢陽而已,就讓他先占著吧,朕隻答應把永興公主嫁給他。如果換人,他要麵子,難道朕不要麵子麼?”
蕭衍年紀也大了,現在聽不得反對意見,為人雖然溫和,但卻比從前固執許多!
“那……微臣告退。”
朱異被惡心壞了,訕訕退出佛閣,憋了一肚子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