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聞此奏言,嚇得手足如冰,呆呆坐在龍位,口也難開。兩旁文武官員,目定口呆,暗暗稱奇,未明真假。內有幾位大人想道:“十八年前,我們還未進位公卿。”有國丈想道:隻怕是非涉及老夫,原來是朝廷內事根由,不幹我事,我即心安了。
慢言殿上君臣語,先說瞞天昧法人。那郭槐乃劉太後得用之人,是以仁宗即位,太後即傳旨當今,加封九錫。時年已八旬,奉旨在永安宮靜養,隨侍太監十六名,受享納福,其樂無窮。仗著太後娘娘勢力,人人趨奉,倘或宮娥太監服侍不周,即靴尖打踢,踢死一人,猶如摔死一蟻,利害無比,凶狠慘極。人人對麵,自然要逢迎九千歲,背後眾人咒罵,怨恨他不已,巴不得此凶早日滅亡。偏偏郭槐精神滿足,雖則八旬之人,健旺勝於少年,身體肥腴,生得兩耳扛肩,頭尖額闊,眉長一寸,鴛鴦怪眼,兩顴半露,鸚哥尖鼻。多年安享於永安宮內,福壽雙全,快樂不異於神仙,即當今皇上也無此清閑之福。每日閑中無事,與劉太後下棋著雙陸,或撫琴弄瑟。
這一天,他正在永安宮中與劉太後飲酒談心,忽聞內侍進來,報說聖上在殿上相宣。若是郭槐平日做人良善,結好上下,自然內侍官肯幫助些,說明李後陳橋之事,也可使郭槐早些打算如何脫身的計謀。隻為他平日凶狠,故人人蓄恨。內侍今得此消息,心中大悅,恨不能將他早日根除,因此隻說“萬歲旨宣”四字,並不提及別的機關。郭槐聽了冷笑道:“從來萬歲並不宣吾,今有甚麼閑賬?咱家今日不得空,改天出殿也罷。”內侍暗想:萬歲爺都宣他不動,太覺狂妄自大了。隻得去複旨,將此言稟知萬歲。天子聽了。龍顏發怒,可惱賤畜逆旨,即喚內侍道:“且再往宣,隻說有國家大事,文武百官不能妥議,宣他上殿,做個主見,看事體如何?今天必要奉宣,再不許逆旨!”內侍領旨而去。若論君無戲言,隻因當時郭槐不肯奉旨出殿,是以將他哄出殿來,這是事到其間,暫且從權。
當有內侍複至安樂宮道:“臣啟太公,萬歲爺有一國家大事,文武各大臣不能妥議,必得要老公公出殿,定個主見,萬歲爺在殿候久了。”郭槐聽了道:“厭煩得緊!咱家不喜出殿,何故兩次相宣?有何大事,別改一天也罷。”劉太後微笑道:“郭槐,當今既然兩次宣你,你若不往,豈不失君臣之禮?難免朝臣多話。”郭槐道:“娘娘,朝臣曾說我甚麼來?”太後道:
“隻言君王宣不動,太覺狂妄欺主了。理上還該出見,以免朝臣多生是非。”
郭槐冷笑道:“娘娘可知,滿朝文武誰敢言我一聲不是!”太後道:“你說那裏話來,雖然對麵無人說,背後難免把你暗加批點。況國務非同小事,無人妥議,政令難行,當今宣你,定然說你年高智廣,有政同商,勸你再不可推辭。”郭槐聽了道:“娘娘既如此說,吾且走走何妨。”太後道:“出殿回來,吾還等候共宴。”郭槐允諾,教左右扶他出殿,內監應諾,挽扶道:
“九千歲慢些走。”太後道:“眾人且小心挽扶。”郭槐並非年老難行,隻因身軀肥胖異常,若獨自行走,多有不便之故。
四名內監,綽綽拽拽,到了殿上,內侍先稟明萬歲,郭槐朝見畢,對君王道:“陛下在上,奴婢見駕。”君王道:“寡人宣你上殿,非為別故,隻因內廷事有不明,故特宣你究明奇事。”郭槐道:“未知陛下內廷有何不白之事?”君王道:“隻因十八年前,狸貓換主,火燒碧雲宮,何人為首,李太後如何被害,今已盡泄機關,你須將實情細細言明。”郭槐聽罷此語,嚇得目瞪口呆,想道:因何今天一時提及十餘年前之事?不知那個狗王八從中搗亂?但這樁事隻有天知地知,劉娘娘與咱家得知,餘外別無一人可曉。我隻推不知,幾句言語撇開便了。君王見他不語,即喝道:“郭槐,今日機謀盡露,還想隱諱不言?”郭槐道:“奴婢實不知甚麼狸貓換主,大火燒宮,休來下問奴婢。孩子們,扶我進宮!”四名太監正待左右挽扶,有包公怒目圓睜,跑上金階,伸手當胸扭定,喝道:“郭槐慢些走!”郭槐喝道:“你這官兒,怎敢無禮!”
不知包公如何捉下郭槐,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