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上車後,都選擇了沉默。
隻剩下汽車發動機突突的聲音。
良久,林峰發現前麵有個人迎麵走來,馬上踩了刹車,拉上手刹。
靠著路邊走著,還用手臂擋著車的燈光。
“祝成玲,前麵那個人,好像是從你們村子的方向來的。”
“我看看!”
祝成玲定睛一看,“是我爹!”
說著她要開門出去,“怎麼開門啊!林峰!”
“拽一下,旁邊那個拉環!”林峰回道。
拉開車門,兩人走了出去。
“爹,你怎麼來了?”祝成玲喊著,迎了上去。
林峰也跟著走上前去。
“玲啊,你怎麼回來了,你娘讓我給你送兩件換洗的衣服!”祝成玲的父親回道。
“大叔,您好,又見麵了!”林峰打著招呼。
祝成玲的父親點點頭,說了一聲,“好!”
接著把林峰拉到一旁。
“大叔,我先給您道個歉,昨晚還說一早,把祝成玲給送回去。可今天正好有點事情,讓祝成玲幫忙來,一直忙活到天黑,忘了跟您說一聲,讓您擔心了。”林峰說道。
“不擔心!娃都這麼大了,有些事情,也有自己的主見了。她要是搬到你那住,俺和她娘也沒意見。不過你跟你家老的商量一下,能不能先辦個儀式,啥的,也算名正言順……”祝成玲的父親說道。
完了,發生誤會了。
這是要白撿一個媳婦的劇情?
祝成玲趕緊走了過來,打斷了父親的話,“爹,你說啥呢!林峰給我找了份活幹,才忙到這麼晚的!”
“啥?幹活?”
“是啊,林峰看咱家賣柴火,忙活一天,也賺不了幾個錢,就給找了一個其他的活,讓咱家幹。”祝成玲回道。
“那你和他不是那種關係……”祝成玲的父親說道。
“爹,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林峰隻是同學關係!”祝成玲說道。
“這樣啊,可那天,你……現在村子裏都傳開了!……”祝成玲的父親說道。
“傳就傳唄!咱又管不著別人的嘴,咱先過好自己家的光景,整天拉著饑荒,什麼事情都低三下氣的!”祝成玲回道。
“哎,玲啊!你上次的話,讓長生很難堪!長生可一直很照顧咱家!”祝成玲的父親說道。
“爹,照顧歸照顧!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等咱家有錢了,咱再還他就是!”祝成玲回道。
“可村裏其他人會怎麼說……”
“爹,咱家都在坭坑裏掙紮了十幾年了,再有個三、四年,就能爬出泥坑了!您倒好,現在又留戀起泥坑的日子,不想出來了!”祝成玲說道。
“村裏有村裏的規矩,長生家對咱家有恩,你哪天都說那話了,現在又不是那麼一回事!這不是誑了人家!”祝成玲的父親說道。
“爹,你不就是害怕生產隊,以後會給咱家穿小鞋嗎?”祝成玲說道。
“玲啊,咱家還欠生產隊五十斤糧食,離開春還有一個多月,過完年,你和你哥還得去上學,那咱家怎麼辦,不還得去生產隊借救濟糧。”祝成玲的父親說道。
“借糧總是借糧!每個月月初還,月末借,一年到頭還是欠五十斤糧食,那俺們家一年到頭在忙啥?一天都不閑著,連頭疼發燒了,也得去生產隊點卯,就那點地,恨不能一天除三遍草,有啥用!”祝成玲吼道。
“玲啊,咱們村不都是這樣過活,整個公社不也都是這樣!”
“那村會計呢?村小學的老師呢?兩倍工分,三倍工分!我哥也是高中畢業,他怎麼就不能當村會計,當小學老師?”祝成玲有些激動。
“會計、小學老師,就那幾個編製,村裏不是已經給排上隊了,等葛老師一退休,就讓你哥頂上去!”祝成玲的父親說道。
“我哥還能等到什麼時候?等到我嫁給葛長生?”祝成玲反問道。
兩人激烈的爭吵,終於靜了下來。
誰都有理,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
父親務實,需要生產隊的救濟糧,熬過開春前,最缺糧食的時期。
開了春,地裏的野菜也長出來了,就不用擔心被餓死。
祝成玲已經看到遠處的光明,想拚一把,不願再過天天隻是為了明天有口飯吃的日子。
父親原本以為,有了林峰的幫襯,就不再需要生產隊的救濟糧。
可聽到祝成玲的話,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無親無故的外人幫助,讓莊稼人感覺到恐慌,比挨餓還要害怕。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吃了幾頓白麵饅頭,別說是祝成都,就連他這位老農民,都不想吃高粱煎餅了。
還有豬肉,吃慣了油葷,鹽水煮白菜幫子,真的難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