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冷東雪與謝靜雅的婚事在謝家掀起了波瀾。謝靜雅的父親謝雨亭是一個普通工人,在一個縣屬企業,母親俞敏在城關醫院司藥。他們一直過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生活。當謝雨亭老兩口子聽了謝靜雅的講述後,根本接受不了這個現實。這倒不是因為冷管權是走資派的問題。老謝覺得門不當戶不對,怕人家會說閑話。俞敏也認為,兩家的差距太大,找不出任何共同點。因此,老兩口不支持謝靜雅。
從小受寵愛養成了謝靜雅倔強固執的脾氣,她想做的事情,父母擋也擋不住。運動一開始,謝靜雅參加紅衛兵,老謝夫婦就百般阻撓,他們覺得一個女孩子,不適合拋頭露麵。可是,謝靜雅追逐時尚,幹脆把頭發剪短了,像個男孩子一樣出入紅衛兵隊伍。老謝很無奈地搖著頭對老伴說:“你不說她還差一些,一說反而來勁了。”老婆俞敏也不理解如今的女孩子,留分頭,穿男人服裝,在男人堆裏瞎混,這算什麼?“這樣能做出什麼好事來?”這次聽了謝靜雅要跟隨冷東雪到鄉下去過日子,老夫妻就跟女兒翻了臉。
謝雨亭首先表態說:“這事兒我投反對票。”
俞敏也表態說:“我也不同意。”
謝靜雅說:“你們必須有說服我的理由,否則,你們的表態無效,決定權在我自己。”
謝雨亭說:“事情明擺著嘛,我們一個平民百姓家,怎麼能與官宦人家聯姻?”
謝靜雅說:“冷家現在敗落了,冷東雪的父親都死了,還什麼官宦人家?”
謝雨亭說:“這個事實你無法改變,即便是老冷不在了,冷家也不是我們這樣的一般家庭。常言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別看現在他們家受冷落,受排擠,說不定有一天東山再起。到那時,冷家小子把你甩了怎麼辦?”
謝靜雅說:“我是衝著冷東雪去的,我又不是看中他的那個家庭。”
謝雨亭說:“這雖說不是一個概念,但畢竟是一個話題。街坊四鄰會怎麼看待我們,會不會說我們一些閑話?”
謝靜雅不理解父親這話的意思,追根問底道:“怎麼看?說什麼?”
謝雨亭想了想說:“這要在過去,不說很遠,就說運動前,冷管權是咱們的一縣之長,我們這些平民百姓要是攀上了這樣的高親,人家就會說我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說我們攀高附貴,說我們不知自己有幾兩,甚至會說我們不知道自個兒姓什麼。你想想,在這種輿論下,我們怎麼能共處?以我這脾氣,斷然是不肯附炎趨勢的。”
謝靜雅苦笑著說:“老爸你真是舊腦筋,我們年輕人的事兒扯那麼遠幹什麼?我嫁冷東雪,又不是嫁冷管權,攀什麼高附什麼貴?”
謝雨亭也苦笑著說:“嗨,你還年輕,不懂這些。老俞,你說說。”
俞敏接過話頭說:“靜雅啊,你爸說得不是沒道理。我就想我們的日子平平淡淡地過下去,也不想什麼大富大貴。你看,我們家與冷家相差很多。過去也沒什麼來往,現在冷不丁做親家,我說不上是喜還是怎麼的。再說,我看那冷東雪,也不像小時候那麼精靈了,整天呆頭呆腦的,可別神經出了什麼問題吧?”
“媽,你都說些什麼呀!冷東雪是受到些打擊,可是他的腦子很清醒,你別胡思亂想的。”謝靜雅咕嘟著嘴說。
俞敏說:“撇開這個不說,你們到那個窮山村有什麼出息?人都說,人往高處走水向低處流,可你好,讀了這麼多書,為的就是鑽那個山旮旯?”
謝靜雅低著頭,好久才說:“媽,這些道理我不是沒想過。可是,不知怎的,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召喚我。冷東雪一直是我追求的偶像,我們從小一起玩,一起上學,那真是兩小無猜。現在我們都長大了,我們樂意在一起過日子,有什麼不好啊!我知道,他去的地方很艱苦,這正是我需要對他做出的幫助。你們不要再說了,我心已定意已決。”
老謝夫婦知道再說也沒什麼意思了,就止住了話頭。
謝靜雅心裏清楚,這是父母做了最大的讓步。她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