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冷長公從楊校長那裏聽說了二愣子胡鬧的事兒，過來看望冷東雪。冷長公生怕冷東雪挨打，一問沒事，心裏一塊石頭才落地。
冷東雪感激地說：“爺爺，我沒事，您老就別為我操心了。”
冷長公坐下後說：“我知道二愣子的德行，日後你要防著他。”
冷東雪給冷長公倒了水，也坐下說：“我知道。爺爺，我想問一下我爸爸的情況。”
“我知道你有心事。孩子，我敢肯定，你爸爸是被冤枉了的。運動剛開始那陣子，我聽說來了兩個搞外調的，就是搞你爸爸的叛徒材料。那天我沒在家，後來聽說是東方紅造反指揮部的人接待的。你想那些人還能寫出什麼好材料？不過我料想他們也找不出什麼證據，證明你爸爸是叛徒。”冷長公說。
“那麼，您能證明我爸爸不是叛徒嗎？”冷東雪急切地問道。
冷長公沉思了一會兒，說：“我雖然不能直接證明你爸爸不是叛徒，但是我會證明那段曆史，我也在為你爸爸找到直接能夠證明他不是叛徒的材料。”
“誰又能證明呢？”
冷長公喝了口水，為冷東雪講述了一個很久遠的故事：“那一年，日本鬼子占領了我們冷家屯，對我們這個小山村進行了燒殺搶掠。我們村群山環抱，峰巒疊嶂，日本鬼子看到這裏山清水秀，林木茂盛，有利於打擊抗日武裝的活動，就放火燒了全村，還把全村的糧食、牲畜也一擄而去。全村一百來戶人家，家家被焚。兩位老人慘死在日寇屠刀下。當時，鄉親們聞訊日本鬼子已到蒙山鎮，都扶老攜幼紛紛逃避到後山的山洞和山溝裏。村中有兩位老人，舍不得丟下家中的財物，任憑家人如何勸說，也不願意離家避難。兩位世居山村的老人，天真地幻想日本鬼子不會如此滅絕人性，竟然還想留下來出麵護村。日本鬼子進村後，發現居然還有人敢出來勸阻他們擄掠，便惱羞成怒，小隊長一揮指揮刀，“呼啦”一下圍過來一群鬼子，不由分說，就把兩位老人捆綁了起來，吊到村中的大槐樹下，逼問他們抗日武裝和老百姓的去向。兩位老人堅決不說，鬼子就把兩位老人當成活靶子，用刺刀挑刺他們。在撤退出村時，鬼子一把火燒了大樹底下的柴堆，可憐兩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就這樣被活活折騰，待天黑鄉親們趕下山時，一個個已含恨而死了。我在那棵老槐樹下看到了兩位老人的殘骸。那棵老槐樹，喏，就是大街上那棵古槐，是一棵幾百年的古樹，那就是當年日寇抓住村中兩位老人後的捆綁之處。大槐樹半邊空枯，就是因為那次鬼子們放火燒人後，把大樹的半邊燒焦了，後來，焦掉的那邊就慢慢地空枯了。第二次鬼子進村更為慘烈。那是一年的冬天，三名遊擊隊員因負傷不幸落入敵手，被日本鬼子殘酷殺害。你的父親與另一名遊擊隊員在營救群眾時，不幸被敵人抓獲，綁到了蒙山鎮的據點。我領著隊員們千方百計救他們，可是敵人戒備森嚴，根本進不去。我們就通過內線裏應外合，在晚上襲擊了敵人的崗哨，你父親和那個隊員才逃出了虎口。就在敵人追趕的時候，你父親掉進了一口枯井。當我們找到你父親時，你父親已經奄奄一息。後來，與你父親一同被捕的那個遊擊隊員參加了淮海戰役。解放後，我們接到政府通知，說那個叫墩子的遊擊隊員犧牲了。這樣也就無人能夠證明你的父親是不是叛徒。”
冷東雪還是有些喪氣，這個故事他曾經聽父親不止一次地說過。
“不過，”冷長公繼續說，“要說叛變，或是出賣了同誌，或是出賣了群眾。然而，這些都沒有任何跡象。我斷定他們很堅強，並沒有出賣我們。這就是我可以證明你父親不是叛徒的依據。”
冷東雪默默地聽著，不時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