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李玉琴已經躺在床上,謝靜雅也安靜地睡去。聽到動靜,李玉琴翻身起來,埋怨地說:“深更半夜地去哪兒了?你媳婦要生孩子,你不好好守著還行?”
冷東雪壓低聲音說:“我出去溜達了一會兒,遇見個熟人說了會兒話。”
謝靜雅聞聲也坐起來,眯瞪著眼睛問道:“遇見誰了,這麼熱乎?”
冷東雪忙解釋說:“是公社的李秘書。我來時得到了李秘書的關照,見了麵說話就時間長了。”
謝靜雅很不滿意冷東雪,拿眼瞅著冷東雪說:“我要生孩子,你到成了大忙人,一天下來,你幹了些什麼?”
此時的冷東雪,腦子有些亂,還深深陷在與李紅梅的感情旋渦裏。他一想到那個“大叫驢”,一想到李紅梅與那個“大叫驢”苟合就惡心。想不到謝靜雅滿腹牢騷,責怪起自己來,心裏就怏怏地有些沮喪,陰著臉說:“我能忙什麼?我跑郵局,我請你父母來。可是他們卻不願意來。你說,這生孩子也不隻是你我的責任,父母就沒責任了?”
謝靜雅翻身坐起來,也變了臉說:“什麼責任?你拿我父母說什麼事兒?我就知道他們不會來的。當初,他們極力反對我到這裏,現如今一個電話他們不可能就來。”
冷東雪冷笑著說:“那還得我八抬大轎去請?他們的女兒要生孩子,為人父母卻不能盡責,天底下有這麼個理兒嗎?”
謝靜雅聽了這話,心裏就泛濫著苦澀。她已經感到了生活的熱情在悄然隱退,結婚並不像她想象的那樣甜蜜幸福美滿。農村苦澀的生活讓她感到無聊,希望也許隻是泡影。雖然即將誕生一個新的生命,然而一個滿懷憧憬的心靈逐漸在萎縮。謝靜雅看到冷東雪一副心不在焉一副落寞的樣子,那種感受十分沮喪。其實,這種沮喪的心情並非現在才有。謝靜雅原想用一個溫暖的心融化冷東雪的孤獨。哪怕人生道路坎坷崎嶇,辛酸苦甜,她都想承受。可是,在她花季的年齡,在她青春的歲月,在她與冷東坡結婚以後的日子裏,並沒有出現什麼美麗動人的浪漫故事,也沒有出現風雨後的彩虹。她也曾苦苦想起自己要打造一片屬於自己的領域,可是這種想法無疑是一種夢境。有多少次,謝靜雅想對天空呐喊,把自己解脫得輕輕鬆鬆,愉愉快快。她多麼渴望天空明星墜落,她曾經癡情地在夜晚等待,等待那一顆墜落的星辰的到來。然而生活沒有出現奇跡,冷東雪依然孤獨地行走。即使是謝靜雅懷了孩子,也很少見到冷東雪開懷的笑容。今天,謝靜雅就要麵臨著分娩,就要完成她一個女人的神聖使命,她多麼需要冷東雪的理解與支持啊!可是,此時的冷東雪,卻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真讓謝靜雅心寒!
“東雪,”謝靜雅幽怨的目光望著冷東雪說,“我不想說什麼。在這個時候,我說一些也沒用。父母想怎麼做自然有他們的道理。我想說的是,你作為一個男人,即將要做爸爸,你為什麼不高興?為什麼心事重重的樣子?”
冷東雪抹了一把臉說:“是嗎?我怎麼沒感覺出來。我不高興了嗎?我心事重重了嗎?”
謝靜雅咕嘟著嘴說:“當然,你讓媽看看,你都……”
李玉琴本想要說點什麼,可是她卻不知道怎麼開始這個話題。在她的心裏,一直有一種沉重的感覺。她一直對兒子與謝靜雅沒有信心。她感到年輕人一陣心血來潮,尤其是謝靜雅,一個在城裏出生長大的女孩子,不顧一切地來到窮鄉僻壤,即使是所謂的追求愛情,也未必能夠與兒子一路走下去。她當然知道兒子的性格,知道兒子因為父親的緣故,世界觀發生了根本變化。兒子似乎對人生有某種偏見,似乎失去了某種信心。這樣一個婚姻狀況,能持續多久?李玉琴在心裏畫著問號。她現在熱切希望的是,他們有了孩子,人漸漸變得成熟起來,距離也漸漸可以縮短。也許,婚姻能夠因孩子而持續下去,能得到某種改善。可是,孩子還沒出生,這倆人就唇槍舌戰起來,這裏邊究竟有什麼貓膩?兒子還是兒媳出現了什麼問題?
“雪兒,你媳婦說得對。”李玉琴想了想還是要說自己的兒子,就衝著冷東雪說,“靜雅眼看就要生產了,你不盡力伺候還行?”
冷東雪聽母親這麼一說,低下了頭,半天才說:“媽,我不是覺著有您嘛!”
“那也不成。”李玉琴說,“這女人生孩子,最需要的是丈夫的關心和鼓勵。雪兒,你也不小了,馬上就做父親了,可不能像以前那樣由著性子來了,有些事情也得好好考慮了。就說以後這日子怎麼過,你想過沒有?”
“媽,車到山前必有路。”冷東雪說。
“理兒是這麼個理兒,可是總得盤算著,過日子不盤算還行?像個沒頭蒼蠅似的,日子還能過好?”李玉琴不無埋怨地說。
冷東雪陷入了沉默。
謝靜雅覺得李玉琴說得在理,也算為自己爭了口氣,就不再說什麼,仰麵躺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