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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午後縣城空曠的馬路上,謝靜雅抹著眼淚奔跑著。

這是怎樣的一種心境?在這寒冷的天氣裏,謝靜雅內心的煩躁與痛苦更是增加了萬分。她不知道是哪根神經出了問題,與冷東雪總是格格不入,甚至連一句話也談不來。回想這幾年與冷東雪的關係,說白了是一種名存實亡的婚姻。自從結了婚,他們並沒有那種纏綿。謝靜雅一開始的熱情,被冷東雪冰冷的心融化得消失殆盡。他們似乎在各自應付著生活。冷東雪一直缺乏熱情,缺乏對自己的體貼。即便是有了孩子,冷東雪也沒有表現出過分的高興。相反,更增加了幾分抑鬱。他每次麵對自己,都是一副冰冷的麵孔。而自己哪些地方做錯了?謝靜雅叩問自己。在追求冷東雪的那些日子裏,謝靜雅有的是率真與誠實,當然還有極大的熱情。她滿以為自己有條件跟冷東雪走到一起。她覺得自己天生麗質,足可以配得上冷東雪。結婚後,謝靜雅自以為是恪盡職守,對丈夫,對婆母,對弟弟妹妹,她都是按照一個好媳婦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盡管她的心中裝著很多苦惱,但是她仍然不露聲色地低調做人。這對謝靜雅來說,與做姑娘時的性格迥然不同。做姑娘時性格活潑開朗,樂出風頭,執著高昂。而結了婚後,可能是受到冷東雪的感染,受到家庭環境的熏陶,她的性格變了,變得令人不可思議。她小心翼翼地侍奉著家裏的每一個成員,斟字酌句地跟冷東雪說話。她試圖改變自己以求婚姻與家庭的圓滿。她這種富有犧牲的精神卻沒有使她與冷東雪的關係有所改善。她越來越感到,她與冷東雪之間不僅是有些脾氣不合,而且是他們之間有著嚴重的障礙。這種障礙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謝靜雅一直想不明白。實際上,是因為冷東雪的孤僻性格而掩蓋了謝靜雅對他的認知。謝靜雅從來沒考慮冷東雪在外邊搞女人,從來沒考慮冷東雪正在經曆著婚姻的痛苦熬煎。謝靜雅把冷東雪的怪癖歸結為思想壓抑的結果,她一直認為冷東雪被家庭環境所壓抑。父親的遭遇,使冷東雪備受打擊,從此一蹶不振。謝靜雅隻是看到了這個比較現實的方麵,而沒有看到冷東雪作為一個身體發育期的青年的本質。謝靜雅雖然在努力改變自己的性格,雖然也在壓抑著自己,但是骨子裏的那種天性並沒有得到改變。她向往生活,她對未來充滿了幻想,她幻想著有一天冷東雪回到孩提或是學生時代,她仍然對浪漫有著留戀。她才二十多歲,她的人生不可能就此走向沉默走向暗淡。她還要編織美妙的夢,還要創造人生的輝煌。但是,這隻是一種遐想,一種日夜翻滾的思緒。每當冷東雪回來,她總是麵對落寞的眼神,冷霜的麵孔。這種落寞的眼神和冷霜的麵孔,摧毀了謝靜雅的信念,如同一盤巨大的石碾,把謝靜雅的身軀碾得粉碎。豈止是身軀,她的夢想,她的靈魂也被摧毀,被碾碎。

寒風刺骨。那東北風像個醉漢,在下過雪的縣城馬路上,在每一座瓦房前遊蕩著,時而放開喉嚨狂怒地咆哮,時而好像疲憊地喘著粗氣,時而又像一把鋒利的劍在空中飛舞,吹打著光禿禿的樹枝,發出尖厲的叫聲。謝靜雅慢慢停止了奔跑,裹緊了頭,縮著身子,懶散地向前走去。前麵就是那個人們集會的禮堂廣場,拐過廣場就是長途汽車站。馬路上幾個趕乘汽車的人,裹頭縮腦地向汽車站奔去。謝靜雅在這些人群中,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她不由得喊了一聲:“東坡——”

然而,那人沒有回聲,大概是沒有聽見。

謝靜雅又可著嗓子喊了一聲:“東坡——”

沒人作答。謝靜雅看到,那個熟悉的影子身邊,有一個女人緊靠著他,他們拉著手急促地上了汽車。

謝靜雅駐足,等著汽車從眼前慢慢駛過,她踮著腳向汽車窗裏望去,看到那人就是冷東坡。她揮著手,使勁兒喊道:“東坡——”

汽車擦身而過,卷起一陣涼風撲向謝靜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