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初二晚上收工後，冷東雪與冷東坡沒有回冷家屯。他倆不顧一天的勞累，打聽著來到蒙山村。找到大隊支書，說明了來意。支書是個爽快人，當即說：“有這人，大名叫聶來五，外號鬼子五，我領你們去找他。”
冷東雪大喜，從口袋裏拿出一盒金葉牌香煙，遞給支書說：“大伯，孝敬您的。”
支書笑著說：“你看你，我有這老勤儉牌子，你拿著吧！”
冷東坡硬是塞到支書的手裏說：“我不抽煙，帶給您的。”
支書接過來，看了看說：“這煙很貴。”
冷東雪笑著說：“就是太少。”
支書趕忙說：“不少不少，我要了。”
冷東坡想了想說：“大叔，這大過年的，我們去聶來五家，別讓他家裏人不高興，您看是不是請他到大隊辦公室坐一坐？”
支書說：“也行。這樣，我先領你們到辦公室，再去喊他。”
三個人說笑著來到了蒙山大隊辦公室。
約摸十幾分鍾的時間，支書領進來了一個老頭。看上去這人有六十來歲的年紀，身子有些佝僂，眼睛有些癡呆，腿還有點兒瘸。支書指著冷東坡與冷東雪對聶來五說：“這二位同誌向你了解一點兒情況，你照實說就是。”
聶來五點頭，偷偷拿眼看著二人，忐忑不安地坐在了靠牆邊的一張破椅子上。
冷東雪說：“大伯，你不用怕，我們就是想打聽一件事兒。”
聶來五慌忙站起來說：“同誌，我該交代的文化大革命開始我就交代了。我是給小鬼子當過翻譯，可是後來我參加了革命，在淮海戰役中負傷立過功，我還是三等殘廢軍人呢！”
冷東雪擺著手說：“你不用緊張，坐著就是。我們不是問這個，這也不是我們問的。”
聶來五慢慢坐下，用迷惑的目光看著冷東雪說：“那你們想問什麼？”
冷東雪站起來，靠近了聶來五些，很和藹地問道：“大伯，請你想一想，小鬼子曾經抓住冷家屯的兩個抗日遊擊隊員，是哪一年的事兒？”
“這個？”聶來五一手扶著額頭，想了好長一段時間，然後說，“是有這麼回事兒，好像是四二年秋天。”
冷東坡記錄著他們的對話。
“你好好想想，是四二年秋天嗎？”冷東雪啟發著說。
“嗯，錯不了。我記著那正是收地瓜的時候。那一天陰天，小鬼子到周圍村莊掃蕩。唉，同誌，我可隻是個翻譯啊，我沒做壞事兒，我也是被鬼子逼得啊！”聶來五解釋說，他唯恐冷東坡給他記個什麼證據，就補充說。
“不說這個，你就說被抓的那兩個人。”冷東雪開始著急。
冷東坡示意冷東雪不要著急。
聶來五回憶著說：“那天鬼子在回蒙山據點的路上，遇上了兩個八路，就把這兩個八路包圍了。這兩個八路打死了一個鬼子，打傷了三個鬼子。最後沒了子彈，就被鬼子活捉了。當時也不知道是冷家屯的，反正這一帶八路很鬧哄。鬼子抓住他們後，就綁在據點東邊的一個彈藥庫裏，那裏有幾個鬼子和一個班的偽兵站崗。那一晚上，這倆八路被鬼子好一頓毒打。鬼子就問八路的大隊人馬在哪兒，那倆人是死活不說。我親眼看見他們那個剛強勁兒，心裏還真是佩服。到了第二天晚上，我正在鬼子小野隊長那裏聽差，忽然聽說那兩個八路跑了。我跟著小野跑過去一看，站崗的被殺死了。小野命令人去追，結果也沒追上。我琢磨著，這偽兵裏邊可能有八路的內線，所以我也不敢多說話，更不敢做壞事。”
冷東雪倒了一杯開水遞給聶來五，然後說：“大伯，你喝點水，慢慢說。你想一想那倆人長得什麼模樣兒，叫什麼名字？”
聶來五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說：“叫什麼名字真的不知道，模樣兒倒是印象很深。一個個子高點兒的，一個矮點兒的。對了，那個個子高點兒的後來我還見過他。你說巧不巧，他也參見了淮海戰役，我一眼就認出他來了。我是被八路俘虜過來的，我怕他認出我，就躲閃著他，可後來還是被他認出來了。我們就經常見麵說話，他叫冷——冷什麼來？你看我這記性。對了，叫冷大柱，說是冷家屯的。我還問過他一起被抓的是誰，他說也是一個村的，他說過那人的名字，我想不起來了。他說那人逃跑時掉進了井筒，後來被人救了。冷大柱還說，那時候那個人好象是什麼區長了。後來也不知道哪兒去了。淮海戰役一結束，我就回來了。來家打聽冷大柱，說是犧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