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不能電話裏說?”
“電話裏說不清楚。”肖淺淺內心還在掙紮,深深吸進一口白霧,她終是下了決心,“阿政,你還記得我們當年那場車禍嗎?”
“什麼意思?”唐學政眯了雙眼。她不可能無緣無故跑到上海來突然沒目的地說這個。
肖淺淺直視著他,慢慢地道:“那場車禍,其實我們撞死了人。”
唐學政動作停了,他回視她,並未作聲。
肖淺淺繼續道:“而符曉,就是死了的那對夫婦的女兒。”
唐學政一掌猛烈地拍在檀木書桌上,發出好大一聲巨響。他渾身緊繃,語調冷得不能再冷,“肖淺淺,不要亂說話。”
肖淺淺沒有被嚇住,“這是你媽媽親口告訴我的,信不信由你。”
“證據?”
“我就是證據。”肖淺淺的臉上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我一直知道那場車禍死了人,隻是不知道是符曉的父母而已。”
血液逆流而上。他隻覺整個人開始麻木起來。從頭頂到腳趾。他拒絕相信,但一連串的事件卻終於可以串聯起來。這是為什麼符曉初次見了母親就蒼白著臉跑出去的原因,這是為什麼母親無論如何也不接受符曉的原因,這是為什麼符曉忍著悲傷卻執意要跟他分手的原因,這是為什麼她接受了他,卻帶他到父母墓前跪了一下午的原因!這也是為什麼莫於非會找上符曉的原因,也是為什麼老爺子無數報告都要到符曉家裏的原因,也是符家奶奶看他的表情總是莫名傷感的原因!
“為什麼,當年的我沒有進監獄?”他喃喃地無神問道。
“聽說是符曉撤了訴,應該是你家裏人幫你解決了吧……你還好嗎?”肖淺淺有些擔憂地問。
符曉撤了訴,什麼樣的情況讓她饒過了他這個撞死她父母的凶手……唐學政癱在皮椅上,第一次覺得從心底最深處冷成冰川。即使出任務被敵人捉住,他也沒像現在這般,覺得世界都在麵前崩潰。
肖淺淺不了解他家的人,他了解,當初爺爺坐陣,不可能讓家裏人動用關係去救闖下大禍的他,惟一的解釋,就是符曉自己放過了害得她從此與父母天人永別的罪魁禍!隻要聯想一絲她這些年來的孤單心酸生活全是因他而起,他就像是被誰扼住了脖子,痛苦得難以呼吸!
“阿政,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你別想太多了。”頭一次見他如此麵如死灰,肖淺淺害怕自己是否做了錯誤的決定。
唐學政出任務時沾了鮮血殺了人,年少無知地撞死兩個無辜的人,他深深愧疚,但這種巨大的壓力他承受得住,隻是,他承受不起的,是他撞死的是自己深愛女人的父母!
“阿政,現在主要的問題是,符曉既然知道你是肇事者,還同意嫁給你,她肯定有其他的目的!”肖淺淺見他一直不說話,忙說明主要來由,試圖轉移他的注意。
是啊,符曉知道他害死了她的父母,又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與他一起在父母墳前跪了一天請求原諒,並在他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同意嫁給他!唐學政被人愧疚與自責壓得喘不過氣來,終於想起現在自己是因為什麼原因與她冷戰,他就一顆心如墜冰窖。
“唐學政,肖小姐的行為是錯的,她不能酒後開車。”
“唐學政,她不對。”
之前的不以為然現在回憶起來卻是如此觸目驚心,她隱忍著隱瞞當年的實情,試圖跟他就事論事,話語的背後有多少委屈和傷痛,他居然一個字也沒聽出來?!不僅沒聽出來,他還責怪她,說她錯了?!
他恨不得一槍斃了自己!
“唐學政,你到底在想什麼,你說話啊!”肖淺淺皺眉,心裏忐忑起來。
唐學政終於回了神,他茫然的視線總算聚集,“我很感謝你,告訴我事實的真相。”
見他不再驚愕,肖淺淺知道這男人挺過來了,她輕呼一口氣,“我就知道你能受得住,隻是……”
“抱歉,能不能讓我靜一靜?”他打斷她的話。
“阿政?”肖淺淺有些意外。
“現在我想靜一靜,請你離開吧。”唐學政歎了一口氣,倒入身後的大皮椅。
見他的確像是受了很大的打擊,肖淺淺也不好再多說,將煙摁熄,再看了他一眼,神情複雜地離開了。
待她離開後,唐學政伸手拿了書桌上的煙盒,點燃了一支又倒回原來的位置,煙霧繚繞,他的神情若隱若現,黑眸中的陰暗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幽暗,似是將一切光芒都吸了進去。
一支又一支,他的身邊充斥了尼古丁的味道,他卻毫無所知。
不知過了多久,幾分鍾還是幾小時,一個電話將他驚醒。他瞟了一眼手機屏幕顯示的號碼,轉回頭不願挪動夾著煙頭的手。
鈴聲持續不懈地響著,他也置若罔聞。
隻是打電話的人似乎在跟他拚耐心,一個斷了一個接著再打,第三個,第四個……唐學政煩悶地按下接聽鍵,“喂,說話……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