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具體實驗工作前,高幸利用周末回了趟家。接下來三個多月他都可能很少有機會離開學校,同學們盼星星盼月亮的暑假也與他無關。
自從適應了實驗室的生活節奏之後,高幸漸漸生出一種感覺,自己好像已經不是一名大學生了,而是個已經畢業,在實驗室工作的一隻科研狗,有點兒社會人的趕腳了。
在許傲君家裏賴了一晚,高幸就被趕回了自己家,她說怕影響不好。
鴉兒胡同的四合院已經全部整修完畢,高幸的屋子也空出來了,他是得回去住。
這貨大方的做主,把院子全部翻修一新,四家人的屋裏都裝了衛生間,家具也全部換了,還在院子一角弄了個假山魚池,趙二爺爺每天也不出去遛彎兒了,天天擱院子裏伺候金魚打發時間,玩兒得不亦樂乎。
今兒難得高幸回家,中午,方桂芝和林嬸在廚房裏忙碌,打算做頓好的,全部人一起吃頓團圓飯。
高幸,林家姐妹,劉滿智幾人陪著趙二爺,圍坐在院子裏保留下來那顆老槐樹下的石桌旁,等著最後的菜上桌,歡聲笑語不斷。
“呦,挺熱鬧呀,吃什麼好吃的呢?”一個穿著時尚的年輕人自來熟的摸進院子,盯著石桌上的飯菜直抽鼻子,一臉饞相。
方桂芝端著剛出鍋的京醬肉絲從廚房出來,看了眼陌生的年輕人和跟著他進來的一男一女,好奇的問:“請問你找誰?”
“我找......”年輕人看到石桌旁的趙二爺,搶上幾步,笑嘻嘻的說:“二爺爺,是我呀,我來看望您老人家啦!”
“你是?”趙二爺站了起來,詫異的打量著年輕人,說:“老頭子年紀大了,眼神兒不好,認不出你是誰,不好意思啊!”
“二爺爺,是我,趙文琪!”年輕人也不著急,繼續笑著解釋。
“文琪?你是大哥的大孫子文琪?”
“對,是我,二爺爺,我小的時候跟我爸來過這裏,聽我爸說您還抱過我呢,嗬嗬嗬!認出來啦?”
“噢,認,認出來了!”趙二爺臉上閃過一絲異色,遲疑著問:“文琪,你怎麼找到二爺爺這兒來了,有事兒?”
“事情倒是有,不過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趙文琪盯著桌子上的菜挪不開眼睛。
方桂芝見他一副饞相,又聽說他是趙二爺家孫輩子弟,熱情的招呼三人:“你們沒吃午飯吧?不嫌棄的話跟我們一起吃點兒?”
“好啊,好啊!一聞味道就知道這位阿姨的手藝肯定不錯,那我們就不客氣了!”趙文琪大剌剌的坐了下來,不等招呼就自顧自吃上了。
趙二爺好像打算說點兒什麼,最終又沒開口,隻是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眉頭擰了起來。方桂芝趕緊招呼同來的另外兩人也坐下,大家開始吃飯,不過剛才其樂融融的氣氛已經消失不見,略有些尷尬沉悶。
高幸悄悄觀察,感覺趙二爺好像不怎麼待見這個孫輩。這趙文琪口口聲聲說是來看望二爺爺的,對老爺子卻冷淡得很,
隻對滿桌子的菜感興趣,而且他是兩手空空來的,也不像是看望長輩的樣子。
高幸記得奶奶隱約跟自己提過,說趙二爺爺有個親大哥,但好像因為什麼事鬧翻了,很多年沒有相互往來。
今天突然冒出個小輩來,肯定有什麼事情。不過高幸也是個小輩,不好打聽,隻能默默吃飯。方桂芝幾個長輩也看出苗頭有些不對,隻是熱情的招呼三個人,也不問什麼。
趙文琪吃相挺難看,自己吃完,也不管其他人,旁若無人的在院子裏轉悠了一圈,又跑進趙二爺住的北麵正屋和高幸住的西廂房瞅了瞅,嘖嘖感歎著回到院子中間,說:“二爺爺,看樣子您這日子過得挺滋潤嘛,這院子剛剛裝修過吧?”
“嗯,這還是幸哥兒有能耐,出錢翻新的,讓我老頭子臨了還能住上有衛生間的屋子!”
趙二爺也吃完了,笑嗬嗬的誇了高幸一句,清了清嗓子,問道:“文琪,你爺爺身體還好麼?”
“哦,爺爺過世了,有幾個月了。”趙文琪無所謂的說了一句,又接著往其它房間竄。
看樣子趙二爺和他大哥關係確實不怎麼樣,人都去世幾個月了,居然沒人通知他一聲。
“啊?”趙二爺愣了愣,雙眼閉了一陣,又睜開,一顆渾濁的老淚從臉頰上滑落。他悠悠歎了口氣,慢慢說道:“文琪,你爺爺生前有沒有讓你帶什麼話給我?”
“沒啊,爺爺沒什麼話要跟二爺爺說,嗬嗬!”
趙文琪又轉到院子中間,抬頭看著那棵老槐樹,再次咂嘴,感歎道:“在皇城根下麵還能有這麼老的樹,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