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這整間花店都是寂寥無聲的了。楠囡,顧昀,沉默著。楠囡感到了有一種空空蕩蕩的感覺,好像,這間花店其實是奇大無比似的。沒有四麵環繞著的,白花花的,冷冰冰的牆壁,什麼都沒有,也沒有花,沒有玻璃門,沒有風鈴。就隻是空擋著,像是一整片的天空,一整片的汪洋,怎麼看,怎麼感受,都是沒有盡頭的。一點兒邊際都沒有,空曠著,把人孤零零的給滯留在了這中央地帶。
無助的,其實楠囡心裏照舊沒有什麼多大的感受。可笑的,在袒露出自己以後,雖然是婉轉的,可也夠直截了當了。竟是身心放鬆過後,又是有了一種被人給丟下了的感覺,哪哪兒都是空洞著的,身體也是,心裏也是。卻偏偏,什麼也感受不出來了。她倦了,乏了,莫名其妙的,又是再一次的卷入到了從前的心境中。分明,這幾天過得還算不錯,甚至是喜滋滋的,有些歡脫的,因為能夠吃下些東西的緣故,總是覺得自己還是有點活下去的希望在的。
但偏偏就是又感到了先前的那種荒蕪感,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為了別人,其實也說不過去。畢竟,自己封閉的心,把自己是給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過度的自我保護,一點都不給楠囡跨出去的勇氣,更是不留給人邁進來的餘地。若是為了自己,楠囡又是覺得諷刺,她從始至終都不明白,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像是個稻草人一樣,什麼都是假的,就是連一顆心都是虛偽的。早已是分不大清,是為了欺騙別人,還是為了糊弄自己。
也不是絕望,就隻是,什麼感覺都沒有了。也不麻木,就算是麻木,多多少少的都會給人帶來苦痛。楠囡,她就隻是安靜的,安靜的就如同是個離開了水的魚,但是不掙紮。眨巴眨巴她自己的眼睛,也算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活著,還能夠呼吸。也不清楚,是告訴自己以後還有日子可過,還是為了向別人表示自己仍舊是在喘著氣的。如果,這也能夠被稱得上是活著的話。那就是了罷,一切,對於楠囡來說好像都沒所謂了。
不知怎的,楠囡竟是突然之間想起譚俞來了。或許,是現在太寂靜的緣故罷。“窸窸窣窣”,“嘭嘭撻撻”,也就隻有顧昀往帆布袋裏頭放著那保溫盒,還有茶葉罐的聲音了。也是奇怪,明明就隻有這麼兩樣東西,顧昀就像是永遠也放不完的那樣,依舊是行動著。她的動作很慢很慢,就像是在放著慢動作似的,手裏拿著東西,舉起,提起,在空中停留的時間很長。可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後,卻是放到帆布袋裏,手伸出來,這個動作所花費的時間,仿佛還是要更長了些的。
也好,有了這麼個時間段,有了這麼個相互沉默。楠囡也就自由的放空了大腦,是在心安理得的胡想八想了起來。她想起譚俞,她的心理醫生,往常總是抗拒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肯配合他,知道自己有病,心理上的,身體上的。卻偏偏不肯接受,她可以自己承認自己生了病,就是容不得別人告訴自己生病了,是需要接受治療的。聽到這些話,想到這件事,心裏就是怪異的不行,自相矛盾的,又是不肯承認了。
其實,多半,還是因為抗拒。楠囡不想接受治療,她總是消極的認為,是好不了的,也不想讓任何人來對自己指指點點。哪怕是沒有這個意思的,她敏感的自尊心又是出來作祟了,抵觸的,愣是把自己和譚俞給隔絕開來了。對他表現得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式,刻意的,是麻木不仁,帶給他的總是那一抹深刻的絕望。不過,譚俞倒是個兢兢業業的醫生了,從沒有放棄過楠囡的念頭,她越是抗拒冰冷,他反倒是愈發的溫柔,故意的,在他們之間一直保留了一定的距離。
可現在,楠囡卻是想起他來了,好像,突然之間的,就想要接受治療了一樣。但就也是突然的,沒有了希望,也,不絕望。什麼都像是在反反複複的運行著,先前的希望,活下去的動力,一瞬之間就消失殆盡了。倒也還好,沒那麼的絕望,平白的就讓自己難受。可也是最糟糕的,連絕望都沒有了,到底是什麼都沒有剩下了。
“你知道嗎?”突兀的,倒是顧昀先開了口。顧昀的聲音一出現,楠囡感覺方才感受到的空蕩的感覺也一下子就消散了,不見了。那牆還是牆,那花也依舊是花,那玻璃也仍舊是透明的矗立在那兒,好像,什麼都沒變。其實,本來什麼都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