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獠眼裏，她恐怕隻是芸芸眾生的一員，毫無特殊之處，甚至是看待螻蟻的態度。
……
……
時間緩緩流逝。
九州還在陷入動蕩之中，但一切與蒼生黎庶無關，隻是各大道統墜入萬丈深淵罷了。
無窮無盡的殺戮，像是割草芥一般，無情地碾碎一個個絕巔強者的性命。
門閥望族，萬年道統，都無法幸免於難！
但對普通修士而言，這卻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
壟斷九州資源的勢力頹敗，意味著重新洗牌的時刻到了。
如果把以前的九州比喻成一潭死水，那現在水流湍急，所過之處，萬物欣欣向榮。
……
極北長城，黑夜籠罩天地。
象征帝王的真龍纛旗高高飄揚，密密麻麻的大軍一眼望不到邊際，號角吹響，鼓聲震天。
大周皇帝禦駕親征，決意畢其功於一役，將魔窟徹底剿滅。
巍峨雄恃的望樓，武照龍袍曳地，身後屹立五個半步至尊。
秦海等人一言不發，靜靜等候。
決定戰爭勝負的不是他們，也不是那數百萬武者修士，而是一對神仙眷侶。
再也不敢稱呼魔頭，隻能用神仙眷侶來代替。
這個時代，堪稱諸神黃昏！
八成以上的半步至尊隕落，而鑄就者就是那兩人。
同為絕巔的秦海，不免膽顫心驚，生怕死神的鐮刀降臨到他頭上。
轟！
蒼穹一聲劇響，美輪美奐的鳳凰盤踞天際，上麵屹立著白紫兩道尊貴的身影。
猶如執掌這方天地的神明，降臨此地，磅礴的威壓令數百萬人喘不過氣。
每個人不約不同低著頭，以表至高無上的恭敬。
“來。”
虛空傳來白袍毫無情緒的聲音。
武照沒有猶豫，藕臂往上一拋，神器飛向鳳凰。
徐北望伸手接住乾坤印，外表平平無奇，光芒卻呈八卦陣，襯托內裏旋轉的太極圖。
道家的神器到手。
而今，已經掌握了八件神器。
山河社稷圖在魔窟，肯定能得到，但昆侖楊杖較為棘手，至今不明蹤跡。
他眼神看向老大。
第五錦霜精致下巴點了點。
“進軍！”徐北望平靜道。
長城密密麻麻的大軍，聽到虛空傳來的兩個字。
“嗚——”
一聲聲蒼涼遒勁的號聲從遠方傳來，一聲接著一聲的重複仿佛不斷高升直衝黑幕，在遼闊的冰寒雪原回響。
“一戰定乾坤！”
纛騎下，傳來武照森然的語調。
大軍向魔窟急速逼近，無數道真氣光芒將蒼穹捅出一個恐怖的窟窿。
混亂的決戰開始，魔窟也清楚暗裔一族再無退路，密密麻麻的邪魔湧出，滔天黑霧彌漫，幾乎將高懸的紅月遮蔽。
“給本宮看看你功法的最大威力。”第五錦霜將玉足擱在狗腿子肩膀，若無其事道。
“得令！”
狗腿子遵命，緩緩施展北冥噬血神功。
其實他早就窺探出，冥氣對所謂的暗裔一族非常克製。
用例子形容的話，麵對冥氣，魔帝級別的邪魔隻能發揮出魔皇的能力。
“這些怪物隻是被拋棄者，諸天萬域的暗裔一族，橫亙了無數個紀元，是極為恐怖的勢力。”
第五錦霜腳趾在狗腿子耳邊摩挲，懶洋洋提醒了一句。
第一次聽到老大用“恐怖”這個詞彙，狗腿子心中瞬間有個概念。
摒棄多餘的思緒，竅穴秩序運轉，天地間黑霧被衝散，濃鬱冥氣湧出魔窟。
六朵彼岸花橫穿時間長河，帶來恐怖的死亡之力，要將一切悉數毀滅。
轟隆隆！
大軍第一次見證到什麼才叫真正的殺戮，每個人都震撼到瞠目結舌，靈魂都僵硬了。
那襲白袍就是地獄死神，他氣定神閑提著燈籠穿過人海，所過之處，一片片區域的邪魔化作齏粉，粘稠魔源鋪滿整個大地。
這已經超脫了屠殺的範疇，而是要以意誌粉碎整個魔窟。
大周修士受到感染，渾身熱血沸騰，再加上能跟徐公子並肩作戰，戰意飆升到無以複加的程度。
一場瘋狂殺戮進行中，混亂恐怖的真氣漩渦，仿佛要讓乾坤換新顏！
其勢滔滔的魔霧洪流，頃刻之間灰飛煙滅。
就在此時。
魔窟深處，一隻斑駁腐爛的手臂伸出，同時升騰出密密麻麻的頭顱，紅月染上猩紅的鮮血，大地輪回血色。
魔神降臨！
轟！
紫裙女子麵無表情，單手摘下血月，冰寒氣息席卷，處處狂風怒雹雪虐冰饕，似要將整個天地凍僵。
“吾從未招惹你們二人。”
晦暗沙啞的嗓音傳遍四麵八方，魔霧陣陣的祭壇，湧出一個年輕男子，容貌清秀，唯有四肢被不可名狀的東西侵蝕。
剛擊殺一個魔帝的秦海渾身僵硬，陷入不可思議的荒謬之中。
他從未想過，讓九州如臨大敵的魔神，竟看上去這般人畜無害。
徐北望眸光有輕微的詫異，他注意到男子的氣運塔，赫然是九十八層，妥妥的天道眷顧之人。
客觀來說，此魔當真是驚才絕豔之輩。
轟隆隆！
西北方向的蒼穹，裂開一道細縫，蒼老滄桑的天機老人緩緩走出。
徐北望跟第五錦霜對視一眼，皆有不易察覺的戲謔。
釣魚成功，大魚上鉤了。
以天機老人的修為，真要藏匿，恐怕還真無可奈何。
“給老夫一個麵子，好麼？”
天機老人聲音沉穩，看向絕美無瑕的第五錦霜。
盡管他看上去穩如泰山，其實內心還是極為苦澀。
原本在他預想中，能超脫的隻有兩人，第五錦霜以及魔神。
而如今，卻是第五錦霜以及她的跟班，快要飛升。
這值得高興，因為他終於能結束放逐生涯，回歸仙界。
可前車之鑒啊！
這個可惡的徐惡獠，已經放棄了一次飛升，難道不會再放棄第二次？
他不敢賭！
一旦魔神被誅殺，而這兩人又不飛升，那他最後的希望都沒了。
所以魔神必須得保，最多三十年，此魔亦可達到完美飛升。
“給你個麵子？”白袍笑得有些意味深長，平靜道：
“你算什麼東西？”
這老頭還是源於骨子裏的傲慢，真以為自己是遺棄之界的域使，就能執掌生殺予奪？
在娘娘眼裏，跟一隻蹦躂的蒼蠅並無兩樣。
伴隨著話音落下，白袍身影朝魔窟深處掠去。
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跟老大並肩作戰。
天機老人心底略微一顫，忍著翻滾的情緒，看向紫裙女子：
“老夫是仙界之力，你敢動老夫？”
第五錦霜淡淡道：
“你死了，域使這個苦差事，自然有倒黴蛋頂上。”
略頓了一下，她饒有興致說：
“對了，我來自……”
最後三個字仿佛珠玉落地，不帶任何語氣。
可天機老人麵色驟變，猶如晴天霹靂，身軀顫栗不止。
“不……不可能！！”他難以置信至極，滿臉皺紋獰在一起，宛若盤踞的老樹根。
在這種勢力麵前，不僅他是螻蟻，那個放逐他的神明都隻是更高一級的螻蟻。
轟！
血月蓋壓而至，裹挾無盡冰霜，這是強大而又碾壓性的力量。
天機老人還處於震撼之中，慌忙祭出仙界戰法，試圖抵抗。
與此同時，魔窟祭壇，年輕魔神身形飄散，被六朵彼岸花侵蝕。
僅僅五招，他便有隕落之危。
“抱歉，以這種方式認識你。”
徐北望目光無波無瀾，冥氣源源不斷湧入彼岸花，毀滅之力完全驅散魔霧，那些強大頭顱觸碰到冥氣直接崩塌。
這是一場不對等的對戰，完全呈壓倒性！
轟！
最後一擊落下，魔神憤力哀嚎咆哮，仍舊無濟於事，腐朽的四肢化作白骨，清秀的臉龐在一寸寸融掉，轉瞬消弭於無形。
徐北望感應到神器《山河社稷圖》，竟沉積在祭壇下麵。
他淡定的表情微微變化：
“魔源呢？”
……
“魔源呢？”
美輪美奐的鳳凰疾馳而至，肥貓滿懷期待的心情瞬間跌至穀底。
它哇的一下就淚眼汪汪，大聲質疑。
“廢物！”
第五錦霜丟出天機老人的神魂，冷言：
“逃掉了。”
“喵喵討厭你，你不想看到喵喵變身！”
肥貓趴在地上撲騰，甜糯的聲音盡是更咽。
我怎麼可能不想……真不知道此魔掌握此等通天徹地的手段。
“待會追擊。”徐北望軟聲軟語。
“算了，他沒有利用價值了。”
第五錦霜語調清冷，旋即指著神魂。
狗腿子握緊冥燈，將天機老人丟進去，灰蒙蒙的冥氣有些許變化。
呈一種詭異的暗黑色，跟當初在小北冥界的冥氣差不多。
看來這是吞噬仙界人物的仙力所導致的變化。
吸收掉，一直停滯的功法肯定能突破第七層，進而達到完美超脫。
至於苟延殘喘的魔神，的確沒有利用價值了。
“喵喵恨你們！”
肥貓淚眼漣漣，小心靈滿是委屈，躲進自己房間裏哭泣嗚咽。
徐北望有些過意不去，老大在這裏，又不敢過分關心。
“吞噬！”
第五錦霜命令。
……
遙遠的爛陀山，一處佛光四溢的高塔。
四道身影站立在塔頂青銅門前，有些焦急地來回踱步。
四人皆手持一塊碎片，而青銅大門卻有五個孔洞。
還少一塊！
最右側，站著一個麵容堅毅的男人，正是蕭凡。
“聽說徐惡獠去剿魔了，這次應該不會來了吧？”
蕭凡心中暗忖。
他已經成了驚弓之鳥，每次有機緣來臨，都能看到那個可憎的身影！
以此獠如今的修為，應該看不上這點東西了。
平複內心的情緒，蕭凡緩慢開口：
“諸位別急，有碎片指引，此人一定會趕來。”
其餘三人互相對視，決定再等半個月，於是各找地方盤膝打坐。
蕭凡剛靠著牆壁坐下，身體陡然僵住。
“我是誰？”
短短幾息，似乎經曆了一場永恒的長眠之中醒來，腦海像是一片渾噩不清的混沌，充斥著各種光怪陸離的畫麵景象。
“我是暗裔一族的天驕。”
“我要飛升，我要重鑄暗裔一族過往榮光，我是魔神！”
最後，所有的畫麵都在彙聚，凝成一個光點。
蕭凡整個人看起來虛無縹緲，但他有點不習慣這具身軀。
實質的肉體，讓看慣了虛無枯寂的他，一時之間有點不適應。
這是暗裔一族最玄妙的秘法，他隻是略懂皮毛，就能勾動天道，一絲氣息存在，就能借殼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