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西海童子
墨且的到來是暮成雪始料未及的。他如昔日一樣，穿一身明晃晃的金色盔甲，腳踏著墨玉麒麟，英姿勃發的自天邊而來，右邊側臉的描金花樣在他如今這張臉上更加妖嬈，讓他不自覺的聯想到多少年前的那場戰爭。
“你倒是不急。”錦曉朝著落地的墨且哼道。
紅褐色的眼瞳一一掃過屋內的眾人，安靜極了，這樣的墨且帶著天生的威壓，和夜聞雪的笑裏藏刀如出一轍。
“蘇折。”陰冷的聲音瞬間凍結了空氣。
蘇折絲毫沒有心虛愧疚之色，見到墨且反而放鬆了下來，半眯著眼懶懶的說道：“再不上去，可就什麼都晚了。”
紅褐色的眼睛漸漸變得有些發暗，墨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揮袖便毀了夜聞雪的結界。
“你這樣讓我們很沒麵子耶，好歹裝作吃力一些嘛。”蘇折撇撇嘴，腳下動作倒是很快，緊跟著墨且上樓去了，連孤鴻影都忘了顧。
花玉然和暮成雪對望一眼也緊跟了上去，錦曉柳念兒隨後。
青瑟穿過一層又一層，夜聞雪似是有意一般為她開路，一路上竟鮮少有人阻攔。一個個陣眼穿過，青瑟卻一不小心落到了一個巨大地水池中，碧水微波。
青瑟不喜歡遊水，自然也不會遊水，掙紮之際，手腕和腿上被什麼東西纏繞，溫柔的束縛著。這一層是完全的水域，沒有任何立腳之處。慌亂中青瑟睜開了眼睛，水麵的光線扭曲，暈眩著出現一張不真實的麵孔，圓臉青絲，目光呆愣。
青瑟定了定心神，試著呼吸，知道了這不過是逼真的幻術，因為心中急切而暴露了一條裂縫，才被迷惑了心智。於是當下凝神，再定睛看過去時，那水麵上的模糊身影漸漸清晰，竟是那個月老身邊的小童。
清心咒念起，束縛的青絲逐漸退去，碧水散開，留出一條小路。青瑟站起身，濕嗒嗒的落了一地的水。
“阿、碧？”小男孩不確定的問道。
青瑟看出他正被記憶的回流而折磨的痛苦，想來是夜聞雪封了他的記憶又在今日還給他。
“你怎麼了？”青瑟想上前，卻見他一邊發抖一邊急急的後退，看樣子對青瑟十分恐懼。
“姐姐，師兄，娘親，爹爹，你們都不要小寶了？不，不不，上仙我錯了，阿碧呢？我要阿碧。”小男孩痛苦的抱頭呼喊著，青瑟站在不遠處看著，一切都明白了。
多少年前，月老身邊的惡童在仙家是出了名的頑劣，隻是一般的仙童哪有這個膽子，他是西海龍王囑托月老照顧的私生子，雖後來將他身份公布也認祖歸宗，但到底不是名正言順生在西海皇室裏的，又養在外麵，小小年紀就飽受了各種冷眼嘲諷。所以他不相信任何人，性格調皮頑劣成為小魔頭，不過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而已。
這一世水珞寶投身在水家，性子倒是乖巧懂事，也許是因為上一世太頑劣的緣故，所以輪回司命簿官才將他的性格更改，隻是他們都不知，造就性格的往往是人生境遇，那些所遇到的人和事才是性格塑造的動力，所以他們無意中給了他批了相對較好的命格。
“你還記得我？”青瑟看他慢慢平靜了些，緩緩走上前去蹲下，不敢靠的太近，試探的看著他的眼睛問道。
水珞寶抬起頭，寶石般的眼睛濕潤的看向青瑟，他想起了全部的過往，卻終究倔強的不肯認錯，稚氣謙和的少年再不複當年狡黠調皮的模樣。
那年他牽著父親的手來到神界的時候，一切都那麼的可怕，沒有了母親的溫暖，也沒有了西海水族的白眼，分不清究竟是是揪心還是鬆了口氣。
他順從的在月下老人的紅樓中住下，起初還有人在背後小聲議論，於是他決定報複，然後他們議論的就不再是他的身世，而是他的行為，他覺得這樣很好。
漸漸的，大家都知道了他月老身邊有一個極其頑劣又狡猾的小魔頭而忘記了他的身份，他很高興，繼續搗亂並樂此不疲。
直到那一日，他遇到了桃花樹下的女子，他從沒見過那樣的目光，沒有諷刺，沒有嘲弄，沒有厭惡也沒有看不起，幹幹淨淨的，純粹而悠遠，這讓他想起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他喜歡這樣的目光，所以想要靠近。可是他隻會捉弄人，隻會用這樣的方式去靠近一個人，所以他動輒就去找茬，而那人從不生氣，淡淡的溫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