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字跡像是落到了水底的梔子花,慢慢在水中暈開一片馨香,卻凍結在那冰涼的液體裏,無法穿過那昏暗的混沌浮上波光粼粼的水麵。
記憶就像是破繭而出的幼蝶,卡在繭上的細小出口處,沒有多餘的力氣撐開更大的口子,無法化蝶而飛。
雖然沒有找回亦遺失的那些回憶,然聰睿如牧野,很快就明白了這一切。
合上泛黃的筆記本,牧野抬起頭,昏暗的光線下依舊難以辨明那張淺淡如紙的臉上有著怎樣的表情。牧川捏了捏拳頭,微微鬆開,又捏緊,又鬆開,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終於,牧野動了動涼薄的雙唇,打破沉寂:“大小姐,就是唐欣然?”
“嗯。”牧川點點頭,看著一臉平靜的牧野,忍不住把一直盤旋在腦子裏的疑惑問出口,“你都記起來了嗎?”
牧野抬頭,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有。想不起來了。”
牧川聞言一震,再也沒有了下文。
老爺子這次的賭注,就是牧野對大小姐的感情,如果牧野什麼都想不起來的話,那麼老爺子走的這步險棋豈不是要泡湯了?!而且自己的身份也已經暴露了,那接下來的麻煩就不隻是韓老大那夥人了……牧野一旦被激怒,後果絕對不容樂觀。
“說吧,你們接下來的計劃是怎麼樣的?”
淡淡的語氣透著不容拒絕的威勢,牧川額頭細細密密冒了一片冷汗,捉摸不透這個男人的想法。
他沒有發怒,也許……這才是最可怕的吧?
“嗯?”見牧川沒有回話,牧野又淡淡地哼了一聲,以示警醒。而他的手裏,已經架上了一把手槍,如果牧川有異動,他隨時都會毫不猶豫地射殺他,盡管這並不是他的意願。
牧川臉色死灰一片,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了隱瞞的必要,如果讓牧野自行猜想,隻怕會得到更壞的結論。
“老爺子把你安插在墨組,就是為了有朝一日,你能取代墨組組長的位置,然後跟大小姐聯姻,讓墨組與血鷹堂合而為一。”
“所以,他才會選那個女人當血鷹堂的繼任人?”
“這個……”牧川聞言一驚,對於“接班人”一事他並不知情,“根據韓老大的消息,不是說尹洛白才是老爺子看中的繼承人嗎?”
“嗬嗬,那個男人,不過是個幌子而已。”牧野轉手收起槍支,不再打算對牧川出手,自顧自又說了一句,“難怪他們兩個都不知情,原來那個老狐狸打的是這個主意。”這樣一來,所有的對付唐欣然的火力就都轉嫁到了尹洛白身上,就算他真的出了事,血鷹堂也隻是損失了一位出色的殺手而已。
聽他這麼一說,牧川也瞬間明白了個中因由,難怪老爺子之前還立下規矩,禁止唐家女眷參與堂中事務,接著又暗度陳倉地把大小姐培養成精銳的殺手——隻是有一點他想不明白,依照大小姐無拘無束的性格,斷然是不會接管堂中事務的,老爺子一顆棋子一顆棋子落得分明,又怎麼會大意到忽略那最不可測的人心呢?
正想著,牧野卻已轉身走了出去,在打開門的時候,忽然開口留下一句話。
“今天的事,就當沒有發生過。”
牧川聞言一怔,抬頭卻隻能看見一個清瘦的背影。
而左手邊的木盒裏,已然空空如也。
牧川忽而揚起嘴角——
果然,不管他是不是阿司,不管他有沒有回憶起以前的事,隻要遇到了大小姐,他就不可能繼續波瀾無驚。
城堡外,一輛車子急速駛近,繼而猛然轉到一邊的小山坳裏,快速停在另一輛卡車的附近。
宮尹宙打開車門,快步走過去敲響卡車車廂上的鐵門:“KITYY,是我,宮尹宙!”
好不容易聯係到KITTY,宮尹宙才找到了這個相當僻遠的地方,原來唐欣然真的就在這附近,隻不過他剛才一直在山腳轉悠,才沒發現半山腰上的白色城堡。
過了一小會兒,鐵門才緩緩打開,KITTY探出頭來一把將宮尹宙拉上去。
“情況怎麼樣了?找到糖糖寶貝沒有?唐欣然那邊呢?有沒有什麼消息?”
KITTY蹙著眉,臉色看起來有些嚴肅:“附近沒有糖糖寶貝的身影,唐欣然的車子被他們發現了,有人守在那附近,如果唐欣然沒有發現糖糖寶貝的話,那應該是他們帶走了糖糖寶貝。”
宮尹宙目光一沉,忍不住自責。
“那唐欣然呢?!”
“三小時前還有聯係,那個時候她被困在了一個塔樓裏,之後也斷了消息。”
“該死的!”宮尹宙低聲咒罵了一句,“他們究竟是什麼人?你們……又是幹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