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值錢的東西我都隨身帶著。”盛夏笑笑,又舉了舉蘋果。

劉阿姨接過那個蘋果,沉默的低下頭。

那個男人聲勢浩大的在病房裏打劫了一場,盛夏的東西一點沒動,劉阿姨手上多了幾塊瘀青,喝水的杯子破了,醫院十塊錢一個租的熱水瓶也破了兩個。

同樣打掉的,還有劉阿姨的自尊心。

她一個晚上都畏畏縮縮的不敢多說話,躺在床上拉上簾子把自己藏起來的東西清點了半天,又一樣樣重新藏好。

病房統共就那麼大,能藏東西的地方不多,劉阿姨拿著塑料袋和膠帶,趴在地上把一包東西膠在了櫃子底下,才終於直起了身。

“晚上那個,其實是我丈夫。”劉阿姨期期艾艾的,坐在床邊,臉上笑容尷尬。

在她看來,盛夏這姑娘太淡定了。

她真的沒有再去檢查自己有沒有少東西,也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八卦或者偷偷摸摸的看她,她進了病房以後沒多久就戴上耳機開始看視頻,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連和她說話,態度也還是和中午剛見麵的時候一模一樣,有禮貌,和善但也不會讓人覺得假。

這樣的姑娘,讓她有了傾訴的欲望。

“我是肝硬化,晚期了,這一肚子都是腹水。”劉阿姨扯了扯超大號的病號服。

病號服扯緊了才能發現她身上很瘦,隻有肚子挺著。

盛夏摘掉耳機,看著劉阿姨安安靜靜的聽。

“這病磨人,這幾年時間我都在醫院來來回回,手術做了好幾次,好也好不了死也死不掉。”

“其實我們家條件還可以,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家,我們夫妻倆還有個早餐店,進出的都是老街坊,收入不算少,也有積蓄。”

劉阿姨歎口氣。

“但是也架不住這幾年動不動幾萬幾萬的往醫院裏砸,而且我自己身體也不爭氣,切了硬化的部分沒多久居然又開始有腹水,早餐店做不了了,也沒有了收入。”

“所以我丈夫就急了,怕我又在醫院花大錢,想把房產證和銀行裏的錢都拿出來由他來管……”

劉阿姨的語氣像閑話家常,哪怕這整件事情聽起來荒誕得像是人間慘劇。

她絕口不提那個已經有自己家的孩子,也不提為什麼她的身體不好了,他們家的早餐店就做不下去了,她甚至帶著點愧疚的說她丈夫是怕她花大錢,所以想把家裏的錢和房子都轉移。

她在維護她的家人。

哪怕那個男人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說她都要死了要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這是她的救命錢。

而她家的人,都不同意繼續救她的命了。

所以她隻能坐在這裏,捧著一肚子腹水,挺著腰和一個隻見過半天的陌生人說,是她病得太久了,是她的病太磨人了。

死也死不掉。

這五個字藏著的情緒讓盛夏有那麼一瞬間,避開了劉阿姨的視線。

這是一個已經被家人拋棄的無助的陌生人,她想活,所以小心翼翼的藏起了錢。

她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關心了,所以她剛來的時候隨手送她的那一套一次性洗漱用品,被她當成寶貝,用塑料袋紮著工工整整地放在抽屜裏,自己的東西被翻得那麼亂,她送的那個東西劉阿姨始終護著,捏在手裏。

盛夏很難受。

她想,大概中午那個氣呼呼讓劉阿姨不要吵的小護士其實也很難受,所以才一直無法真正對劉阿姨冷下臉。

而那個一直要睡不睡疲憊不堪的程涼醫生,為了怕麻煩拍下視頻之前,心裏可能也藏著那樣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