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查房是每一個住院病人最忐忑的時候,那個時候病人可以看到平日裏很忙的醫生,那個時候病人能明確接下來的治療方案,什麼時候手術,手術情況怎麼樣,接下來要做什麼。
那個時候,是很多惴惴不安的病人和病人家屬得到答案的時候。
而對於計劃強迫症盛夏而言,住院查房就是每日最重要的時候。
所以哪怕她今天早上測體溫的時候又出現了低燒,在看到醫生們魚貫而入的那一刻,還是精神一振。
醫院查房的站位和流程是有規定的,林主任站在最中間,旁邊是肝膽外科的李副主任,再旁邊,就站著程涼,後麵則跟著住院醫生和呼啦啦的規培生實習生。
盛夏的膽囊摘除手術個是肝膽外科做得最多的手術之一,查房問的問題不多,程涼拿著她昨天下午查出來的那些報告,說她膽囊情況還行,現在的問題就是要等體內炎症下去了才能手術,這兩天就是掛水,樂觀一點大概三天後能夠進行手術。
清晰簡潔,整個查房過程五分鍾都不到,一群醫生就呼啦啦轉身去了劉阿姨那床。
一樣還是年輕醫生站在病床一邊,其他大佬站在病床另一邊,程涼看上去比昨天下午懶散的樣子端正很多,白大褂的扣子都扣上了,因為個子高,站在一群白大褂裏也很顯眼。
但是一整個查房,盛夏都在盯著他。
他頭上有一撮呆毛……
可能因為醫生都很忙根本沒人會在意這種細節,但在盛夏眼裏,這撮呆毛真的過於突出了——程涼本來就高,頭頂這撮翹起來的頭發又把他的海拔硬生生的拉高了幾厘米,站在人群裏像是一個特立獨行的天線寶寶。
現在這個天線寶寶正皺著眉聽床鋪對麵站著的規培醫生詢問劉阿姨的身體情況,那醫生的聲音很有辨識度,普通話帶著閩南口音,應該就是昨天傍晚在樓下綠化帶嘮嗑的醫生B。
他身上掛著名牌,姓孫,叫孫林。
盛夏記得這位孫醫生嘮嗑的最高潮:他說他們去醫務處投訴過程涼教學有問題,他懷疑程涼卡著他的課題是公報私仇。
盛夏又去看程涼。
他肯定知道孫林就是昨天背後說他的那個人,但是……
他好像也沒有針對孫林。
程涼的風格始終都挺一致的,什麼都懶得管的樣子,整個查房除非必要他就沒有主動開過口。
可這孫醫生卻明顯心虛,說話底氣不足結結巴巴,被林主任逮著連著問了幾個問題他都回答得異常含糊,連盛夏這樣的門外漢都能感覺到這孩子如果是抽考的話現在應該已經不及格了。
“十五床患者昨天到現在的小便情況怎麼樣?便了幾次?每次多少毫升?”林主任冷著臉,啪地一聲合上了手裏的病曆。
劉阿姨蠢蠢欲動,尿尿問題她和護士時刻盯著,她會。
又一次答不上來的孫醫生不服氣的低聲嘟囔了一句:“這又不是程師兄的病人。”
不是自己導師的病人,他怎麼可能了解得那麼詳細。
程涼冷冷地掀起眼皮,看了孫醫生一眼。
“那十六床呢?”林主任指著盛夏看著孫醫生,“十六床是程涼的病人,膽囊炎反複發作,來過我們醫院門診,也去過其他肝膽專科醫院,她過去九十天內用過什麼藥,你總知道了吧。”
病房陷入死寂。
孫醫生雖然低著頭,但是盛夏仍然能從他的僵硬的背影裏看出一絲不服。
“小周,這個問題你來答。”程涼在林主任越來越鐵青的臉色下開了口。
被點到的規培醫生小周就站在孫醫生旁邊,幾乎沒有半分遲疑:“十六床患者九十天內的用藥情況我也不清楚,但是她來我們醫院後開的藥單我知道。”
後麵就是一長串的藥名,她的門診記錄和她的藥物過敏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