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阿姨這下是真笑了:“把早餐店賣了?你爸靠什麼生活?你們養?”
男人囁嚅著不說話。
劉阿姨看著病床的天花板,歎了口氣:“他在外麵有人了吧。”
“媽你瞎說什麼呢!”那男人急了,“爸都多大年紀了,哪能啊!”
劉阿姨扯起嘴角。
是啊,哪能啊!
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都說養兒才能防老。
可她的男人和兒子卻在她病重的時候商量著賣房子,賣早餐店籌錢買新房子。他們這哪是為了買學區房,這分明是在準備開始給她辦後事了。
“你走吧。”劉阿姨閉上眼,疲憊的擺手,“我困了。”
“媽……”那男人不走,埋著頭低聲喊,“你再考慮考慮吧,就當為了你還沒出生的孫子。”
劉阿姨再也沒有理他。
“西西,幫我叫下護士,我該量體溫了。”盛夏冷著臉出聲。
那男人扭頭看了她們一眼,又回頭看看看都不看他的劉阿姨,最終還是走了,走的時候佝僂著背,過分單薄的肩膀上背了個破了皮的電腦包。
劉阿姨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在男人的身影徹底消失了之後流了下來。
盛夏和唐采西坐在劉阿姨床邊,給她遞紙巾,兩個女孩都沒多嘴說什麼,人類有些情感或許是真的能共通,但是解決方法不能。
不是當事人,誰都不能以覺得這樣對你更好的方法去勸當事人。
當事人的選擇,隻有當事人自己懂。
悲涼再互通,也隔著人生。
劉阿姨也沒有再說話,仰麵躺在床上,流了很多眼淚。
病房變得十分壓抑,唐采西陪盛夏待到護士開始趕人才不得不起身,劉阿姨又昏睡了過去,盛夏一個人坐在病房裏,看了一會書,又放下書盯著窗外看了一會。
病房窗外就是山,到了夜裏黑黝黝的透不進光。
盛夏歎了口氣,披了件薄外套輕手輕腳地下床,悄悄打開病房門鑽了出去。
夜裏十一點多,走廊裏空蕩蕩的,隻有護士站那邊有人聲。
盛夏攏攏外套轉了個身,選擇了角落裏那個沒什麼人用的電梯。
她也不知道該去哪,隻是住在這小小的病房太久了,劉阿姨的事情又太壓抑,她迫切的需要呼吸一些新鮮空氣。
住院樓一樓有個二十四小時的咖啡店,她想。
坐那裏吹吹風也好。
又小又破的電梯叮的一聲打開了,程涼拎著一杯咖啡靠在電梯門邊,嘴裏叼著一支棒棒糖,慣例要睡不睡的耷拉著眼皮,看到盛夏,一怔。
……
盛夏那個瞬間有種讀高中看課外書被老師抓到的心虛,又拽著外套攏了一下。
“去哪?”值夜班半夜三更困得要死的程涼省了很多情緒,問得平鋪直敘。
他的病人,晚上十一點多企圖坐保潔電梯開溜,看到他之後還一臉心虛。
所以程涼的表情嚴肅了起來,拿出了嘴裏的棒棒糖,也直起了腰。
醫生肯定不會同意讓她這個點喝咖啡。
她昨天還有低燒今天說要出去吹吹風明顯也不是醫生會同意的事情。
盛夏腦子飛速轉了一下,回答:“晚飯吃撐了想走走。”
程涼:“……”
她當然不可能吃撐,因為膽囊炎的關係他給她開的飲食單要求都是半流質,晚上十一點了她上哪撐去。
但是她也確實不太像是想偷溜出去,手裏就拽著個手機,穿的還是病號服和拖鞋。
還真像是就打算走走的樣子。
程涼想到今天護士在八卦的十五床病人家屬的奇葩事跡,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