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寒尋到曉曉時,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小丫頭怔怔坐在一顆歪脖子樹下。
她抱著雙膝,呆呆望著地麵,瓢潑似的大雨,不僅打濕了她的衣服,她紮成兩個小揪揪的頭發,也徹底亂了。
她眼睛通紅,平日裏總是明亮有神的大眼,徹底失去了神采,一雙眼睛空洞洞的,像是失去了靈魂。
“曉曉。”
裴修寒推著輪椅朝她走近了些,他頭一次喊她的名字,小丫頭卻沒有回應。
這顆歪脖子棗樹,是哥哥發現的,不遠處還有個小山洞,因為離村子稍微有些遠,又地處偏僻,旁人都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地方。
這裏是曉曉和哥哥的秘密寶地,小時候,村裏的孩子不跟他們玩,哥哥都是帶她來這裏玩耍,這裏承載了兩人許多歡樂的記憶。
哥哥會給她摘棗子,會帶她去旁邊的小溪裏捉魚,還在這裏給她做了一個秋千。
過往的一幕幕閃現在眼前。
她高燒不退時,哥哥還紅著眼睛,告訴她,等他賺到銀子,就帶她和奶奶離開這裏,去鎮上過好日子。
他分明答應了的,她每一天都在盼著哥哥歸來,如今奶奶走了,難道哥哥也要丟下她嗎?
曉曉不願意相信,也不敢相信。
她固執地坐在歪脖子樹下,要等哥哥回來,裴修寒喊她,她也沒反應,男人將她從地上拽起來時,她依然沒有反應。
雨水打濕了她的長睫,她的眼淚幾乎已經流幹了,整個人呆呆的,像極了京城店鋪裏售賣的瓷娃娃,精致、脆弱、沒有靈魂。
暴雨下得很大,小丫頭渾身都濕漉漉的,像是泡在水裏,裴修寒沒時間跟她耗,也怕她生病,他直接打橫將她抱了起來,將小丫頭擱在了他腿上。
曉曉眼睫顫了顫,這才有些反應,她劇烈掙紮了起來,恍若一頭被捕的小獸,固執地要逃到歪脖子樹下。
裴修寒忍了又忍,才沒砍暈她。
“你冷靜些。”
他聲音很冷,因為雨聲有些大,特意拔高了聲調。
由於兩人靠得很近,他的聲音直接響在了耳旁,曉曉被震了一下,怔怔向他看了過來,這才發現,裴修寒竟然冒雨出來了。
看到他,曉曉的淚水又毫無預兆地流了下來,她緊緊揪住了裴修寒的衣襟,哭得幾乎喘不過氣,“哥哥,我哥哥他,他……”
她哽咽地說不出話,傷心欲絕的模樣,令裴修寒有些動容,他失去過雙親,也失去了兄長,很能理解小丫頭的心情,他笨拙地摸了一下她濕漉漉的腦袋,低聲道:“想哭就哭。”
這句話,讓曉曉竭力壓製的情緒,徹底爆發了,她撲到了裴修寒懷裏,哭得難以自控,雨聲劈裏啪啦往下墜著,遮住了她的狼狽,她哭得嗓子都啞了,喉嚨深處時不時發出一陣聲音,像極了小獸的嘶吼。
裴修寒將小丫頭瘦小的身體攬到了懷裏,拿鬥笠遮住了她的腦袋。時羽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他沒有說話,直接推起了輪椅,往曉曉家走去。
裴修寒則小心攬著她小小的身體,曉曉哭得暈厥了過去,後半夜便起了熱,好在時羽備了各種藥丸,裴修寒喂她吃了一顆。
縱使如此,她還是病了兩日,期間一直在昏睡,盡管意識不清醒,她也一直在流淚,嘴裏有時在喊哥哥,有時在喊奶奶。
小丫頭似有掉不完的眼淚,瘦小的身體也蜷縮成了一團,瞧著可憐極了。
一直到第三天,曉曉才恢複意識,醒來後也不說話,眼淚順著白嫩的臉頰一直往下淌,不一會兒枕頭又被打濕了,裴修寒讓她起來吃飯,她也不聽,一副拒絕與外界交流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