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阮家還是默默無名的A城小富。父親和母親各自都有工作,有時候忙得不可開交,就把她交給老姑姑帶著。
老姑姑是爺爺的親妹妹,很疼愛小孩子,經常會帶著她去遊樂場。
那天的意外是怎麼發生的,阮芊衿也記不清,隻知道她昏睡了半個月,醒來時看見的便是父母親和老姑姑憔悴的麵容。
老姑姑一直對她的傷感到內疚,什麼好的都留給她。而老姑姑的兒子向程,她的舅舅,對她甚至比對菲菲好。
那場意外之後,她的記憶力就出現了一點問題。每次隻要記東西就會犯困,就算堅持把內容背下,之後也全都忘光。上學之後這個劣勢尤其明顯,所有需要背誦的項目,她全部不及格。
老姑姑知道後,每次見她總會泛紅了眼眶。
阮芊衿那時便想,即使她記不了東西,她也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出色,讓老姑姑知道,她能比“小神童”成長得更好。這樣,老姑姑也不必再內疚了。
然而現在,她偏偏得了腦癌。
這癌症絕對跟大腦受過傷沒關係,可就算她說破了嘴,老姑姑都不會相信跟當年的意外無關。
還好她騙過了扇子。要不然,單單說三年後會失憶,Oliver的反應就已經這麼大了,她不敢想象向菲和老姑姑會怎麼麵對她的真正病情。
她這人卸下心防的時候太容易了解,所以一說謊就會被親近的人拆穿,短期內她是不可能見她表妹了。
她於是說:“我現在正在進行一件大事,可能有一段時間不會聯係你們了。有時候聯係不上我,你也別擔心。”
Oliver應下來,又囑咐一句:“Takecareofyourlf,promi(答應我,照顧好你自己)。”
阮芊衿笑著結束了視頻通話,望著窗外卻沉默下來。
別墅前院的地麵已經積了厚厚的雪,她過來住的時候沒帶上本家的人,父母雖然會時不時派人過來,但大多時候還是她自己負責。
回房間穿上毛衣和羽絨服,將頭發紮起來,戴上耳套,把保暖措施都做全了,阮芊衿才拿著雪鏟打開正門。
僅僅清理門前的一條小道,沒花上十分鍾的時間便完工了。
她蹲在雪地上,解開手套,蔥白的五指在雪地上留下鮮明的一個手印,隱約能見到一條條的指紋,每個人都獨一無二的指紋。
阮芊衿忽然覺得很難過。她還想和珍惜的人過很長的日子,做很多有趣的事;她還想和未來的丈夫生下很多孩子,然後陪著他們成長;她還想等到垂暮之年,和朋友們穿著花花綠綠的衣衫,到賭場一戰成名,然後贏一個“寶刀未老”的稱號。
她總是掂量著自己的能力做事,從不奢望遙遠的、虛無縹緲的東西,但她隻剩三年了,就算她計劃好的未來再簡單,卻怎麼也實現不了。
以前看過一部肥皂劇,裏麵一個女生的台詞她到現在都記憶猶新,她說:“每個人都能過的普通生活,我憑什麼要拚了命去努力才能過上?”
阮芊衿把頭埋進手臂中,聽著寒風將樹椏吹得沙沙響,感受著雪不停地從天上落下,觸碰她的頭發。
她想,這是最後一次。
哭完之後,她會做回那個天下無敵的阮芊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