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句話,她要的是真愛。真愛!
文幻沒想到的是,下了班,她剛踏出公司大門,母親已在外候著了,手裏拎著兩隻大紙袋子,袋子上是某奢侈品牌子。
母親這是逼良為娼啊。文幻在心裏哀嚎。
抖開袋子裏的貨色看看。乖乖,淡粉色的絲綢小禮服,料子省得不能再省,上不遮下不掩,影影綽綽。淺金色的高跟鞋,細細的鞋跟足有十厘米,怎麼看怎麼不適合人類的足部。
母親把文幻直往洗手間推,催促她:“別愣著,快去換上。人家大老板忙得很,約見一次不容易。你別遲到了。”
嗬,又不是皇上,還見一次不容易呢。偏有那麼些男人把自己說得比地球球長還忙,以為地球人都排著隊想見他呢,文幻腹誹。
再看看手上的小禮服,更沒話可說。她這麼個活潑好動的人,裝在這樣一套行頭裏,怎麼看都不像的好不好?
無奈母命難違。文幻被母親推著進洗手間換衣服,換完出來照鏡子一看,自己先羞得無地自容。禮服輕輕薄薄的一縷,袒胸露背;鞋子像踩高蹺。美當然是美的,徹頭徹尾的男權意識下的女性美,總少不了性感、騷媚,甚至還有一點輕薄和寡恥。
母親又遞來化妝盒,“喏,化個妝,總不能就這樣去見人。”
“哎呀,我素顏比較好看啦。”文幻不願再聽母親擺布。
“好歹塗個口紅。”母親已兀自擰出口紅杵到文幻嘴前。
文幻無奈對著鏡子塗抹起來。不畫個大紅嘴唇,這一身老貴老貴的行頭豈不是白糟蹋啦?母親一定是這麼想的。
換好衣服,畫好嘴唇,文幻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顫顫巍巍地和母親一起走出大樓。預定好的出租車已經等候在外。
母親這次真是花了心思、下了血本了。這讓文幻不由得對那個即將見麵的相親對象好奇起來。
3.
母親一路千叮嚀萬囑咐,要文幻好好表現,又陪她一起到達約好的五星級酒店,看著她走進酒店大堂的咖啡廳才離去。
一路上文幻已從母親口中了解到,今天的相親對象是個離婚的民營企業家,四十出頭,做紅酒買賣的,昨天剛從法國談生意回來。
用媒人的話說,歲數是稍微大了點,但人家長得後生,派頭非常好,正是男人最有魅力、最具社會活動能力的時候。母親則說,四十歲也不算太大。隻要條件好,大個十來歲也不打緊。
在車上文幻跟母親嘀咕了一句,我才二十五,哪裏是大十來歲,分明大了十五歲以上好不好?再說,現在的男人說什麼四十出頭,往往都已經四十三、四十四,說不定四十五了。這樣一來就是大二十歲。
母親嗔文幻,看也沒看就瞎猜,態度首先就不端正。
大概話出口了,自己也覺得不太好,母親又補了一句,先看看再說吧,啊。歲數大有歲數大的好處,懂得照顧人。反正他又沒孩子,離過婚怕什麼呢?有過婚姻的男人才更懂得與女人相處。
就這樣,文幻被母親連哄帶騙地攛掇著,穿著一身華麗麗的小禮服,坐在了中年企業家的對麵。
初打照麵,文幻倒不討厭他。企業家還是挺有風度的,長得也不錯,沒有想象中的禿頭肥肚,也沒有拴在脖子上的黃金鏈子。相反,企業家戴副半框眼鏡,穿件短袖白襯衫,頗有三分書生氣,隻是略帶一點有錢中年男人所特有的傲慢與滄桑。
簡單招呼了兩句後,企業家遞上名片,“免貴姓Wu,名Di。”
文幻差點沒笑出來。是不是每個人一生中都會碰上幾個名叫“無敵”的人呢?
小學的時候,班裏有個男生就叫吳迪。
中學的時候,女班主任名字也叫鄔荻。
大學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藝術係,竟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吳笛。
這是多麼無趣的名字啊。文幻光聽一個名字就失望了,甚至都沒興趣去看名片上是哪個Wu、哪個Di。
“無敵”先生問文幻:“你喜不喜歡喝咖啡?”
“還可以吧。”餓著肚子喝咖啡對胃不好,她想。
“你呢?”文幻出於禮貌反問道。
“啊,我當然喜歡。咖啡、紅酒,都是我的鍾愛。而且我隻喝手工現磨咖啡。真的,喝過你就知道,跟現磨的咖啡比,速溶咖啡簡直就是貓尿,沒法兒喝。”
“哦,是嗎。”文幻笑笑。難道“無敵”先生喝過貓尿?
“來,嚐嚐這家的藍山。這家絕對是真宗的哦。其他許多地方號稱藍山的其實都是假的,什麼雲南產的,哥倫比亞產的,濫竽充數。”
“無敵”先生把珍貴的手工現磨牙買加藍山咖啡端到文幻麵前。文幻隻能裝作歡喜地端起來喝。天曉得,她現在餓得要命,最希望麵前出現的是一碗紅燒牛肉麵,而不是什麼又黑又苦的咖啡。
“味道怎麼樣?”“無敵”先生問道。
“的確是不錯。”文幻笑笑。她完全喝不出手工藍山咖啡和普通星巴克之間的區別。對她來說,咖啡就是咖啡,紅酒就是紅酒,什麼品種、年份,都太難搞懂了。她承認自己味覺簡單粗暴,她認為真正愉快的生活應該是簡潔樸素、少些名堂的。
“無敵”先生卻以為自己路數對了,見文幻一杯咖啡喝得差不多了,竟又給她添一杯。文幻暗暗叫苦,心裏明白世上的確是有這樣一類不顧女人感受的男人的。活到四十多了還沒學會體諒人,不知道到了飯點該吃飯,不知道女人的Yes有時是No。無怪前妻與他離婚。
餓著肚子喝完兩杯咖啡,該問的問了,該聊的聊了,文幻基本掌握了“無敵”先生的情況。沒有太大驚喜,也沒有更多失望。這就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自我感覺良好的、還沒倒過時差來的中年大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