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動作和思維都定格了一瞬。他們緩了緩才適應了這突如其來的親密,以及這親密所帶來的陌生的、異樣的、怯怯的快樂。
恍惚間,她聞到他襯衣上淡淡的清香,像森林又像大海。她靠在他胸前,感受著他的熱量、他的力度、他的溫存和強有力的保護。
或許在內心,在第六感中,她正是知道他會來,知道他會在意她、保護她,才有了那樣縱情肆意的狂飲和自虐。
她抬起頭,睜開眼,漸漸看清了他的臉,那張她愛著的臉。
理智全然不見了。這一刻,她隻想放棄自己,就讓自己這樣沉溺下去,依賴他、貪戀他,最好這一刻變成永恒。
她放任自己靠在他身上,癡迷地看著他。然後她抬起手臂環住他的脖子,幾乎毫無準備地,閉上眼睛,印了一個吻在他的嘴唇上。
這是文幻二十五年的人生中,最神秘、最動人、最銷魂的一刻,也是最讓她自己困惑不解的一刻。
嘴唇與嘴唇的觸碰,猶如最溫柔最絢爛的魔法,帶給她一陣幾乎無法忍受的激動與顫栗,也讓她徹底放下了理智與戒備,慢慢墜入一片深邃而甜蜜的夢鄉……
……
夢是醉人的。尤其是這般甜美的夢境,讓人不願醒來。
間或有一絲迷蒙的時刻,她依稀感覺到那股既像森林又像大海的清風挾裹著她、扶持著她。
她感受到溫暖的胸膛、寬闊的肩膀,感受到汽車飛馳在道路上平穩的速度,以及夜晚清新凜冽的空氣。
最後,她感受到一張柔軟的床,既陌生,又熟悉,有踏實的質感、潔淨的氣息。再然後,整個世界安靜了。
朦朧間,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她不想知道,也無需知道。
她隻知道,他在身邊,如此便覺得溫暖、安全。
她願意在這睡眠的海洋中沉下去,沉下去,沉到底。
陸楷原將文幻放下來的時候,文幻已經完全睡著了,睡得特別安穩、香甜。
陸楷原俯身凝視她熟睡中的臉龐,為她輕輕拉上被子。
她動了一下,一縷頭發散落下來。
他看著那縷頭發,想去觸碰,手伸過去,又忽然停住。片刻後,他收回了手。
他站起身,又看了她一眼,帶著無限的溫柔和眷戀。然後他關掉了台燈,掩上門離開了房間。
2.
厚重的米色窗簾隱隱透出白晝的光線。
她感覺到自己躺在一張寬闊柔軟的床上,身上覆蓋著溫暖蓬鬆的被子。一切都剛剛好。床和被子既像雲又像海,讓她覺得自己被擁抱著、吞沒著,卻無限舒適,舒適得不想醒來。
然而某一刻,知覺中的某一點倏地浮向意識表層,讓她睜開了眼睛。在她麵前,是一間完全陌生的房間。
刹那間,文幻以為自己在做夢,她重新閉上了眼睛。就在這時,前一晚在酒吧發生的事一幕幕掠過她的腦海。
她嚇得再次睜大眼睛,一下子坐了起來。
發生了什麼?這……這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是哪裏?
她下意識地低頭看自己,見自己還穿著昨晚的衣服。而身上蓋著的棉被顯然屬於一個男人,海藍色的被套散發著淡淡的陽光味道。
緊接著她什麼都想起來了,昨晚自己喝醉了,接到陸醫生電話,後來他趕來接她,她倒在他懷裏,之後……之後就不記得了……
天哪……難道這裏是……陸醫生的家?
一瞬間,文幻覺得很驚慌,也很丟臉。她立刻從床上蹦起來,光腳踩到地板上,又發現床邊放著一雙皮拖鞋,明顯也是男式的。
是給她穿的嗎?還是……?她環顧房間四周,並沒有別人。
她小心翼翼地把腳踩進拖鞋,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她輕輕扭開房門,看到外麵是個安靜而陌生的客廳。
文幻從來沒去過陌生人的家,這種感覺對她新鮮極了,混雜著好奇與刺激。真的是陸醫生的家嗎?他好像不在。客廳裏十分寂靜。
文幻輕手輕腳地走進客廳,做賊似地四下打量。
她想盡量不發出聲音,但腳上過於寬大的男式拖鞋十分不跟腳,她隻能一步一步緩慢移動。
整個客廳給文幻的感覺可以用兩個詞形容:幹淨、寬敞。
這裏似乎是那種涉外高級公寓樓,層高很高。巨幅落地窗配著全套白色皮沙發和淺色木地板,使得房間充滿了後現代電影的質感。空調、電視、組合音響等電器設備貼牆擺放得極為簡潔。角落裏有幾株大型綠植,襯得整個房間大方適宜,又有自然氣息。
文幻恍恍惚惚地站著,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城市高空的一座超現代花園,一時覺得自己在做夢。
陸楷原呢?他為什麼還不出現?難道他還沒起床?這裏真是他的家嗎?文幻想著。接著,電光火石間,她猛然想起前一夜在酒吧的時候,她抱著陸楷原,兩人……好像……接吻了?
啊,不會吧?文幻閉上了眼睛,不知該作何判斷。
初吻啊,就這麼稀裏糊塗地沒有了?
不不不,她並不是在可惜初吻給了陸醫生。隻是……那時很不清醒啊。此刻回憶當時那種感覺,已經不太清晰了,似乎是渾身酥軟,像有電流通過,臉頰滾燙滾燙的。到底是真的嗎?
文幻忽然懷疑那一切並沒有發生,而隻是她自己的想象。
但……即便是想象也好可怕。怎麼竟會有這樣的想象?而且在想象中,是她主動去吻陸醫生的。天哪,她竟然主動獻出初吻……
這時,一陣乍響的旋律打破了她的思緒。文幻發現是她自己的手機在響。她循著鈴聲找去,發現她的手機被放在了她睡覺那間房間的床頭櫃上。她拿起手機一看,竟是母親來電。她一下子就氣短了。
夜不歸宿!這在蘇文幻二十五年遵紀守法的人生中還是頭一回。母親可別報警了才好啊。
文幻膽戰心驚地看著響個不停的手機,就像看著一顆馬上要爆炸的炸彈。鈴聲持續響著。不能不接。而且立馬要接啊!情急之下,她快速調整呼吸,編好一個謊言,然後沉住氣,按了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