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難好象還有話要問,剛準備追了上去,但被讓明山扯住了。明山說道:“別追了,你是不是想問她桃紅家在什麼地方?”
謝困難點了點頭。
明山說道:“我知道。”
謝困難一聽,高興地叫了起來:“太好了,隻要找到朱桃紅就好辦了!”
明山道:“她要是光說桃紅的名字我可能就不清楚了。但是她說她姓朱,而她的父親都是老革命幹部,我就清楚了。她的父親叫朱毛苟……”
我一口聽,情不自禁地叫了起來:“什麼?她的父親名字叫朱毛苟?”
明山點頭稱“是”。怕我不信,又說道;:“朱毛苟伯伯住在殷家埠,是離休幹部。他和我爺爺還是相當要好的朋友,隔三差五地還拄著拐杖到我們家來敘上一敘,聊上一聊呢!”
我興奮地說道:“要是朱毛苟的話,那我就太熟悉了!不過我跟他已經將近二十年沒有見過麵了。”
於是,我就將朱毛苟的簡單情況告訴了這兩個小字輩。當然,我是不會將他的那些花邊趣事講出來的。朱毛苟自從被謝書記降職使用後,因工作能吃苦耐勞,作風雷厲風行,行動大刀闊斧,加之成績顯著,很受老百姓的愛戴,不到一年,又被調到臨江第五區當了區委書記和區長。不久,抗美援朝戰爭爆發,他被抽調回到部隊,擔任了團長職務。回國後,在北京榮軍醫院養傷。在此期間,曾回臨江看望過我們。當時的他,隻剩下一隻胳膊。聽他自己講,他曾榮立過三次大功和一次特級戰鬥英雄稱號。結束了在榮軍醫院的三年療養後,被分配到離他老家新豐縣不遠的江西省的一個縣當縣長,以後同我們的聯係就很少了。隻是聽說過他在“反右傾機會主義”運動中挨過批,受過整,後被調到一個大型水庫擔任指揮長,此後的情況就一無所知了。令我想不通的是,他的年齡並不比我大多少呀,怎麼現在就回鄉當寓公呢?難道是因傷病的原因提前辦理了離休手續?要不就是“此”朱毛苟並非“彼”朱毛苟?
我向兩個小字輩講過朱毛苟的情況後,便對讓明山問道:“你說的這個朱毛苟是不是在朝鮮戰場上負過傷,現在隻有一條胳膊?”
讓明山答道:“對,他現在隻有一條胳膊!”
我高興地說道:“那好,我們現在就去找朱毛苟!”
正當我們準備離開嶺上村去找朱毛苟時,謝困難突然發現後麵有幾個人尾隨而來,便對我說:“你看,一定是陳安平和讓明理派來盯梢的。我們就幹脆等等他們,看看他們有什麼說辭。”
上來的是三個人。走在前麵的是接駕渡鎮黨委辦公室主任,後來我們才知道,他叫殷才秀,是殷家埠村的人。跟在他的後麵的一個是扛著攝影機的攝影師和一個挎著挎包的人,我猜想他們是縣報或廣播電視台的記者。
來到跟前,殷才秀握著我的手說:“白局長,這兩位是縣廣播電視台和《新豐報社》的記者,他們聽說你要到鎮裏調查學校危房狀況,特地前來跟蹤采訪。”
我一聽,不由在心裏嘀咕起來,他們的這種用心良苦、設計工巧,雖然讓人不能不感到佩服,但是用這種手段來對付我們這些人,顯然是太愚蠢了。隻要腦袋子沒有毛病的人,誰都知道是一種欲蓋彌彰的說辭,想以此騙過我們,豈不是在關老爺麵前耍大刀!我正準備回答殷才秀時,不想謝困難卻搶先回答道:“真得感謝縣、鎮的領導關心!我想白局長見到你們也會同我一樣感到高興和激動。那好吧,既然連我們的‘無冕之王’都趕來了,那我們就先到鎮中學去采訪吧!”
我沒有料到謝困難會如回答!如果謝困難沒有阻攔我的話,我就會毫不留情地指出,縣裏和鎮上既然知道我要到鎮中調查情況,就不應該讓學校成為一座空城;既然學校連一個都沒有,又何必假腥腥地派人來采訪的‘調查’呢?我的這種回答當然不失其為一種方式,但較之謝困難的回答,則遜色遠矣!既缺少鬥爭藝術性,也使雙方毫無回旋餘地。我的這種話如果一出口。接下來除了爭吵外,就毫無回旋的餘地。不明真像的記者聽了,隻會感到困惑,甚至會對我們產生誤會。為此,謝困難的回答不僅比我的回答更有力、更具策略性,而且將球踢給了對方,從而變被動為主動。我自愧弗如。
殷才秀聽了謝困難的話,轉頭對我問道:“怎麼,你們既然要到學校去,為什麼走到這裏來了?”他說著,突然對讓明山質問道,“你是本地人,連路都不會帶,象話嗎?”
我說道:“這不怪他,是我們們想先到殷家埠再到鎮中去,隻是在走了一段路後才感到冤枉路走得太多,才決定回頭先到鎮中的。現在你們來了就更好了,有你殷主任帶路,我們不但不會再走冤枉路,還可以讓我們到了鎮中免去不少口舌呢。如果順利的話,我們還可以借記者先生的筆和鏡頭向上麵反映更加真實、生動和有視覺效果的材料和情況!”謝困難說道:“殷主任,既然你已經帶著記者來了,那我們就走吧!”
殷才秀腦子也不太笨,他稍微考慮了一下,說道:“去當然可以,不過,我有點擔心現在是暑假期間,就怕碰不到人……”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還要帶記者來跟蹤我們?”謝困難質問道。
一個戴著眼鏡的肩掛背包的記者聽了謝困難的話,馬上說道:“你怎麼能講得這樣難聽?我們為什麼要跟蹤你們?而且,白局長還是地區的文教體育局局長,哪有當兵的跟蹤領導之理?”
另外那個攝影記者用一種油滑腔調對謝困難說道:“不過,你說得也沒有錯。陳縣長是向我們交待過,要我們對地區來的領導進行跟蹤采訪。要說跟蹤的話,也可以說得過去……”
“那請你告訴我們,你下來前,陳縣長是怎麼吩咐你們對我們進行跟蹤的?”謝困難問道。
殷才秀裝出一副笑臉說道:“行了行了,算我說錯了好不好?反正我們都是奉領導的旨意,來協助你們的采訪的,我們聽你們的差遣就是了……”
看來,今天想要去會見朱毛苟肯定是要泡湯了。我隻得將謝困難拉到一邊,輕聲跟他商量道:“看來今天計劃是泡湯了,你看下一步怎麼辦?”
他回答道:“先陪他們到鎮中去鬧一鬧,這樣不但可以讓記者看看他們的伎倆,還可以在前來看看熱鬧的老百姓麵前揭露他們的嘴臉,借機給那些擔以反映真實情況會遭到報複的群眾打打氣……”
我佩服他的腦子轉得快!
殷才秀見我們商量了一會兒,可能是擔心我們又會在他們麵前耍什麼新花招而對他們更不利吧,忽然對我說道:“白局長,既然小謝同誌說要到鎮中去看看,那麼我們就一道去鎮中吧!”
於是,我們一行加上他們一行便向鎮中走去。
見我們和從鎮裏前來的殷才秀和記者在路上站了這久的時間,現在又一道向鎮中學走去,附近村莊的老百姓,特別是那些喜歡看熱鬧的小孩子們,無疑都望到了,不一會兒,便有不少人也向學校這邊湧來……
當我們再次來到鎮中門前時,那個啞巴老頭看到走在我們前麵的殷才秀,又朝大家掃了一眼,便“咿咿呀呀”地迎了上來,將大門打開。殷才秀頗有風度地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讓我們和兩位記者在前麵走,然後自己才跟了進來。
進了大門後,殷才秀裝腔作勢地叫了一聲:“果不出所料,學校因為放假,已經空無一人了……”他說罷,又對我說道,“不過也沒有什麼太大關係,因為白局長主要是來檢查學校危房情況的,人雖然不在,但房子卻走不了……”
我相信,殷才秀肯定從讓明理的口中知道地區準備給鎮中學撥款的事情。如果知道,還在我麵前搞這種拙劣的表演,實在太小看我這個“官場老人”了!他既然是在演戲,我自然也不能隻當觀眾了。於是,我佯裝生氣地大聲叫道:“太不象話,全縣的重點中學之一、接駕渡鎮唯一的一所完中,放假後既不辦補習班和培優活動,又不留人看守和值班,置國家財產於不顧,這隻能說明縣、鎮兩級領導和主管部門對黨中央提出的‘科教興國’的偉大決策缺少足夠的認識。看來,我們準備撥給接駕渡中學的經費得重新考慮了……”
我的話尚未說完,殷才秀便急了,忙辯解道:“不不……白局長,你可能是誤會了,學校是放假了,但絕對不會不留人看守的。平時,他們還是經常辦培訓班和開展各種活動的,今天可能是有特殊情況……”
謝困難頂撞道:“你身為鎮黨委辦公室主任,既然知道我們今天要到這裏來了解情況,為什麼不先通知他們?”
殷才秀臉漲得通紅,“吱唔”道:“通知了,通知了!也許是他們臨時有事吧……”
謝困難毫不客氣地捅破他的謊言:“別裝聾作啞了,你們是通知了,不過是讓老師們到你們安排的什麼鬼地方去辦所謂的學習班去了!你以為我們都象這兩位不知內情的記者同誌一樣,那麼容易被你們騙?”
殷才秀仍然狡辯道:“這怎麼可能呢?如果真如你所說,我作為鎮黨委辦公室主任不可能不知道……”
我說:“好了好了,別再演戲了!不管怎麼說,我白水田畢竟是臨江地區的文教局長,你們有什麼資格對我采取這種下三爛的手段對我進行欺騙和監視?很明顯,你們一定是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謝困難接過我的話,對殷才秀斥責道:“我們也知道,你是看你們領導的眼色行事的,但你畢竟是一名共產黨員和國家幹部,怎麼連起碼的做人的原則和良心都沒有呢?”他說罷,轉而對兩位記者問道,“請問兩位大記者,是不是陳安平派你們下來‘跟蹤’的?你們又準備如何跟蹤我們?”
兩位記者被他的突然問話給震住了,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半天還不知如何回答。足足過了半分鍾,那個攝像師才結結巴巴地對謝困難說道:“沒……沒有……你別誤會,‘跟蹤采訪’就是……就是全程采訪的意思……並無別的含義!”
謝困難說:“你說的可能是真話,也可能是謊言。就算你說的是真心話吧,但殷主任和他的領導們可不是這麼想的。據我們所知,陳縣長及鎮黨委將白局長和我支開之後,便火速派人到鎮中及其附近的幾個村莊進行緊張的‘封口’活動,還借口以辦學習班為名,將鎮中的老師全部撤出學校,給我們唱了現在這樣一出‘空城計’。這樣還不夠,為了防止村子裏的老百姓向我們反映真實情況,又搬出你們來‘跟蹤采訪’。所謂跟蹤采訪,實際上是借你們‘記者’這塊招牌幹擾我們的調查。不管你們是怎麼想的,但實際效果必然是因你們在場子,受到他們威嚇的老百姓就更加不敢接近,更不要說向我們反映真實情況了。”
殷才秀和和兩位記者聽了謝困難的這番有理有節、絲絲入扣的言辭後,無法再作進一步辯解了。殷才秀說:“白局長、小謝同誌,你們可能是聽信了什麼人的謠言,我們真的是沒有破壞你們調查研究的打算。既然你們堅持這樣認為,那我們就隻好離開了。”他說罷,便對兩個記者說道,“你們也跟我回去吧!”
殷才秀和兩位記者離開後,那些前來看熱鬧的群眾突然向我們擁了過來,有的鼓掌,有的叫好,有個六十來歲的老漢上前抓住謝困難的手,激動地問道:“……你就是那天晚上代表謝書記講話的謝秘書吧?那天晚上我沒有去,聽過你講話的人回來後都說你好有水平,我開始還不太相信呢!聽了你剛才的那番話,我算是口服心服了……”
有人起哄道:“張半仙,你看看謝秘書前程如何?”
這個被人稱之為“張半仙”的老頭說:“那還用我說!你們看,他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兩耳垂肩,雙手過膝,真乃大富大貴的福相……”
謝困難有些不好意思,忙說道:“你講的是《三國誌》裏的劉備嘛,怎麼往我身上亂套?我知道,你這是星相術裏的幾大招數的一種,叫‘捧’,目的是為了吊找你看相的人的味口。我是不會因此而鑽進你的圈套的,我勸你再也不要從事這種迷信職業……”
張半仙立即爭辯道:“話可不能這樣說,星相術也是科學,隻是被那些沒有真本事的江湖騙子把它糟蹋了而已,不能一概斥之為迷信。我看你這相貌和神氣,你不但將來前程無量,而且近期就會官運和桃花運雙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