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3 / 3)

鹿是吉祥動物,也是壽者的象征。這張鹿皮,死後又活生生的,難道是成仙了嗎?讓妻子著魔,一天天地為它守護?再看妻子陳桂蘭呢!快一個星期了,飯不吃覺也不睡,廝守著鹿王一天天地魔叨。此刻用望遠鏡看到,身體虛弱可也很有精神,白大褂、聽診器,綰著袖子在呼喊著什麼,黑臉、長發、大眼睛,目光空洞又盯著點兒什麼。嘴唇失去了血色,修長的身子悠悠在晃動。隨時都能倒下,但她卻是在不遺餘力地堅持著、堅持著。宮本魁心疼,放下鏡子,思想上一片空白。“看!宮隊長!多用功哪!看到嫂夫人,有什麼表示了嗎?”是宋麗萍的聲音。嗲聲嗲氣,氣喘籲籲還有點兒發賤。宮本魁猛一回頭,發現她和崔大胡子靠得很緊,不知是曬的還是累的,臉色通紅,目光亢奮。獨眼龍一隻手搭在她肩膀上,另一隻手在衣服下麵撫摸著,兩人同時,陶醉於了愛河……是的。小興安嶺曆來沒有春天,夏季又酷短,有陽光撫摸,各種動物就忙於了交配。獵犬中有一隻叫“小寡婦”的苗條母狗,在和“天王”試探著偷情,因為天霸和黑虎星一個勁兒地搗亂,爬上爬下很難成功。休息這幾分鍾,沐浴著陽光,陶醉著風景,野調慣了的男女炮手,當著兩個大男人的麵,赤裸裸,亢奮中就有些迫不及待了……於良子不好意思往這邊瞅,宮本魁知道,兩人都三十歲開外了,幹柴烈火又是當土匪出身。風流淫事他們是不考慮環境和時間的,說幹就幹,隻要他們自己願意。

怕過於難堪,宮本魁急忙站起來說道:“走啊!休息得差不多了!”看了兩人一眼,意思再清楚不過了:晚上野外宿營,俺們倆都當聾子還不行嘛!獨眼龍崔大胡子和黑牡丹宋麗萍不情願地站了起來。獨眼龍崔大胡子伸了個懶腰。因為難受,嘴角淌著哈喇子,臉色像塊豬肝,目光凶狠,鼻子都快要氣歪了。發火吧還沒有目標,強忍著吧,下腹膨脹得仿佛要爆炸,看著遠方狠罵了一句,“操!真他媽的!”宋麗萍的滋味和感受大概和崔大胡子差不多,目光嫵媚,臉色像火烤著般的通紅,她有意識兩腿交叉著,手撫腹部全身都在微顫。宮本魁瞥了她一眼,第一次發現,黑牡丹宋麗萍是這麼樣的風韻和漂亮,櫻桃小嘴,橢圓形的黑臉,線條鼻子,與其他女性比較起來,隻有她的眼睛妖冶又張狂,也許是天氣太熱了吧,一件鴨蛋皮色的線衣領子大開著,鹿皮獵裝也敞著懷。若隱若現,兩隻雪白豐滿的乳房也在微微地顫抖著,魅力無窮又讓人想入非非。

此刻,可能是老實又憨厚的於良子察覺到了什麼。衝到狗群跟前,抬腿就在“小寡婦”的圓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腳:“滾!媽的,就你在這兒惹事!”“天王”匆忙躲開,“小寡婦”是一臉的委屈,扭頭在黑虎星的膀子上啃了一口,那目光真就像個受氣的小媳婦,“汪”的一聲似乎在說道:“都怨你們,讓主人拿著我出氣。”宋麗萍樂了,嘴上卻是為“小寡婦”抱打不平:“良子你踢母狗子幹啥?有章程狠揍那幾個老爺們兒唄!欺負女同胞!你們男人,咋都這麼個德性啊!”喊著,把雙筒獵槍使勁掄到獨眼龍的身上,“替姑奶奶背著,別閑得你到處撩騷!”獨眼龍接過獵槍,齜著白牙嘿嘿地一笑:“一會進了豹子溝,看我再怎麼規攏你!”四個人又繼續前進了。宋麗萍和獨眼龍落在了後麵,打打鬧鬧,逗著嘴皮子開心。野豬嶺的崗脊是階梯式的。離開飛來石,再跋涉十多裏地就蹬上了第二個漫坡形的大台階。居高臨下,視野開闊,透過粗大挺拔的紅鬆樹,左側美溪林業局的三四個伐木場,都能清清楚楚地展現在了視野中。油鋸在高歌,小火車在疾馳,對麵不遠處就有十幾台推土機在轟轟隆隆地築路。路基築成,森林專用的小道軌隨著就伸延了過來。小火車經過的地方,崇山峻嶺依舊,但茫茫林海卻不見了蹤影。特別是更遠處的十幾個山頭,因為大麵積砍伐造成的水土流失,岩石裸露,灰沙刺眼。隨著機械化的掠奪性砍伐,裸露的、明晃晃的山頭在向著野豬嶺方向漫延。

宮本魁忽然省悟到:豹子殘害鹿場,是否與自身的生存環境有著直接的關係?沒地方隱身,食草動物逃走,豹子是定居式的生活,為抗議人類,不禍害你鹿場又能禍害誰呢?這次我們的動機,目的也是把豹子攆走,還野豬嶺鹿場一片安寧的家園。可是金錢豹呢?彼此的想法不是一個道理嘛!都是為了生存,都是為了家園,都是為了子孫……正琢磨著,後麵的於正良說話了:“宮隊長!山裏人怎麼都不要命啦!你瞅瞅,你瞅瞅啊!樹都砍光了,下雨就成災,山外的日子還怎麼過啊!俺們那疙瘩,這兩年都餓死人啦!春天旱,種子不出;秋天發大水,莊稼全泡著,棵粒無收啊!你們這疙瘩,怎麼還不要命地砍樹呢?奶奶的……”宮本魁苦澀地笑了笑,讚許中解釋著說道:“嗯!有一定的道理!破壞了生態,才造成一係列的惡果啊!”宮本魁換了一個角度思考著答道:“不過,國家有國家的難處嘛!不砍樹伐樹,沒有木頭,靠什麼建設?……還有,林區職工、家屬和孩子,不砍樹,靠什麼活著?僅伊春林區,就是一百多萬人口。啊!唉!連農民都懂得,破壞生態,後患無窮啊!”“還有,豹子先天就喜歡安靜,人喊馬叫,機械轟鳴,推土機、拖拉機、小火車、架杆機,還有轟鳴著的油鋸聲;噪音這麼大,晝夜地折磨,豹子不搬家,也都得變成精神病了吧?可是……七鬼峰是小興安嶺的腹地,豹子搬家,又往哪兒搬呢?去俄羅斯?去外興安嶺?被迫過江?像當年抗日聯軍那樣……不!不能聽之任之,回來就給中央領導人寫信,如實地反映情況,製止濫伐,不能再殺雞取卵了……”宮本魁一邊趕路,一邊心事重重,自言自語地嘟囔著,他是軍人,曾經是大校,盡管已經被開除了黨籍,但他就是死不改悔,像趙尚誌、彭德懷一樣,死而後已,活著就不能動搖自己的意誌和追求。

夏天的原始森林裏麵,盡管烈日高懸,但大樹下麵卻是清爽宜人,非常的舒服,沒有風,可是濤聲卻始終不止:“嗚——嗚——嗚——”偶爾有斑斑駁駁的陽光被篩漏了下來,金燦燦非常地刺眼,碎金一樣給人以遐想。千年的腐枝敗葉,厚海綿一樣,踩上去沒有丁點兒的響聲,鬆鼠成群結隊,拖著美麗又碩大的長尾巴,聽見動靜,吱吱叫著匆匆忙忙地竄到了樹上,然後再扭頭觀察地麵。目光明亮,淘氣而又可愛。特別是遭到了獵犬們的追趕,驚慌失措,逃離了危險也仍然長時間地惴惴不安……都柿果熟了,晶瑩剔透,遍布整個山野,酸甜味美,壓彎了枝頭。狗群蕩過,嘩啦啦都落了下來。既讓人惋惜又深為小興安嶺的寶藏而陶醉。同時熟透了的還有高粱果,也就是草莓果,緊貼著地皮,熟透了的是火紅色,半熟的是粉色;地麵覆蓋,空氣中散發著一種濃濃的、撲鼻的香甜。草莓果、都柿果,再加上流蜜期的椴樹花粉,微風吹來,碧綠的興安嶺,無處不彌漫著她的醇香與甜美……突然狗咬:“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急躁而又憤怒,山野轟鳴,緊張而又恐怖,宮本魁不由得站了下來。

側耳傾聽,於良子急步追了上來,略有吃驚地小聲兒問道:“宮大哥!狗群咬,咬,咬什麼呢?”不等宮本魁回答,後麵的黑牡丹宋麗萍和崔大胡子就咋呼上了:“喲!大牲口呢!你聽聽,你聽聽哪!不是孤豬,就是他媽的棕熊!”“好啊!奶奶個熊,找死來啦!……管它是狗熊還是孤豬,老子都讓它腦殼兒搬家!走,過去看看!”倆人持槍興衝衝地奔了過去。林子太密,聽見狗咬卻不見動靜,此處離豹子溝不太遠了。宮本魁略一躊躇,自言自語:“大概不是金錢豹吧?什麼野獸敢招惹狗群?”狗咬繼續,簡直像開鍋了一樣,“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整座山穀都在微微地顫抖著。獵犬的狂怒似乎是已經進入了決戰。於良子惦掛著家犬們的安全。見宮本魁冷靜地判斷,就迫不及待地催促他道:“宮、宮隊長!快!快點兒吧!別、別猶豫啦!傷了獵狗,回去向老爸,怎麼交待啊?”說完,不等允許,提槍就匆匆忙忙地追了上去。“良子!危險!你給我站住!”宮本魁大聲喝道。但話音剛落,伴著犬吠,槍聲就響了:“咕咚——!咕咚——”讓宮本魁吃驚又不可思議的是:震耳欲聾般的槍聲剛剛響過,在右前方又是一聲悶響:“呼嗵!”腳下一顫,不少樹枝也喀吧喀吧地折斷了。“什麼東西,這麼大的力氣?”宮本魁不再猶豫,雙手持劍,緊追良子也匆匆忙忙地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