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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樹葉太濃了,密不透風。別說是幾十米、幾百米之外,就是三米兩米,近在咫尺也很難發現是什麼動物。但氣氛緊張,狗叫聲先是戛然而止,緊跟著又是一陣子爆豆子般的吼叫聲:“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聽動靜就能夠猜測出來,大山牲口,惹惱了狗群。可是狗群又對它沒有絲毫的辦法。媽的,什麼猛獸,敢和狗群針鋒相對?於家這十三條獵犬是中心狩獵隊人皆讚譽的十三太保啊!除了金錢豹,誰又敢放肆!小興安嶺腹地,純紅鬆林子很少,針、闊葉混交林子較多。柞樹、樺樹、椴樹、澀樹、老榆樹等等。三分天下,各有春秋。既然是混交,土質肥沃,自然就茂密。槍響,狗咬,於良子、宋麗萍、崔大胡子都過去了。宮本魁本來不想介入,怕節外生枝,誤了正事。再說了,茫茫林海,孤豬、狗熊及其他的大山牲口遍地都是啊!招惹它們,有那個必要嗎?可是,大夥兒都去了,自己就得隨著,過去看看,究竟是什麼野獸被狗群給圍住了,一旦有個什麼閃失,正如於良子所言,回去對於寶坤怎麼交待啊!不行,趕緊過去看看,獨眼龍這家夥可別把麻煩給惹大了!近前一看,頓時就傻眼了。怕什麼有什麼,怕遇到孤豬恰恰就是孤豬。怕挑了獵狗恰恰就挑了獵狗。都是頭狗——“天王”“天霸”被甩出去十幾米遠。

於良子忘記了危險顧不上害怕,抱著“天王”傻子一樣,眼睛都直了。其他獵狗仍然在遠距離躲躲閃閃地狂咬著:“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震耳欲聾,聽不清於良子跪在地上呼喊著什麼。崔大胡子槍筒還冒著藍煙,躲在一棵挺拔蒼勁的紅鬆樹後麵,吹胡子瞪眼惡狠狠咒罵著什麼。獵狗的狂吠聲一浪蓋過一浪。隻有宋麗萍尖利嗓子的指責聲,因為刻薄變得特別的刺耳:“……瞎他媽地打槍!爪子欠,剁下來……傷了天王、天霸,幹爹知道啦!不得把他疼死啊……有本事,兩隻眼睛都給它打瞎!顯啥呢!臭美什麼哪……等著吧,一會兒回來,還得跟你玩命!找不自在……”“姑奶奶!你少說兩句行不行啊!”崔大胡子的五官都快要歪了,衝著戀人火辣辣地喊道。

發現大麵積的都柿果和草莓果,宮本魁就曾經閃過一個念頭:蜂蜜吸引狗熊,而都柿果則是野豬們的最佳食品呀!念頭還沒有消失,群狗就狂咬上了。可是近前再看呢,被群狗圍攻的不是孤豬,也不是群豬,出乎預料的是一隻大棕熊。千斤左右,後腿直立,晃悠著兩隻大巴掌,華貴的絨毛像緞子一樣,兩隻小眼睛賊亮賊亮的。看著群狗,表情是那樣的滿不在乎,也背靠著一棵粗大的柞樹,樹下麵有一個半米深的大坑,是狗熊把獵狗擊傷的?可是又不對勁兒呀!“天王”和“天霸”是老獵犬了,經驗豐富,這麼大的棕熊,它倆肯定不會上當的。殘忍的強敵肯定是孤豬,而且是一頭特大個兒的孤豬。可是……場地上除了獸尿、獸糞和飄飛著的獸毛,撒摸了半天,連孤豬的影子也見不到呀!宮本魁有點兒納悶,問宋麗萍道:“老崔是對著這家夥開槍的嗎?”“跑啦!宮隊長!你沒有看到吧!是一頭孤豬哪!蹲在那兒吃呢!獵犬圍著它咬!咬就咬唄!可是這死玩意兒,顯能呢!發賤呢,手癢癢啦!我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呢!他就提前摟火啦!槍響,兩頭狗就衝了上去!怎麼樣?打瞎了一隻眼,兩狗也給挑啦!幹爹知道了,還不得疼死哪!再說,多危險啊!瞎了右眼,又斷了左麵的獠牙……不斷了獠牙,眼睛不瞎,獵狗的損失就更多啦!”宋麗萍右手拎槍,左手緊攥著刀子,頭發淩亂,目光憤怒,嘴上念叨著,秀麗的大眼睛始終一眨不眨地盯著遠處的大狗熊,氣喘籲籲又非常的冷靜。“噢!跑啦!那……這家夥!”

宮本魁指著三十米以外的大棕熊,“它是從哪兒來的呢?”“是啊!我也覺著納悶兒呢!”宋麗萍的黑臉上布滿了茫然和疑惑。忙裏偷閑迅速瞥了一眼宮本魁,緊接著說道:“槍一響,這家夥‘呼嗵’就栽了下來,從天而降啊!跑了豬,又來了熊。細一想,我才明白,豬和熊在這兒擺陣呢!打累了,這家夥就上了樹,槍響它就一個筋頭栽了下來,平地砸了個大坑。宮隊長,你想想,是不是這碼子事兒?還有這些蔫巴了的死樹。”宋麗萍用左手上的匕首劃了半個弧圈,語氣也肯定了許多,“替罪羊呢!替那頭老豬在這兒補罪吧!還真就嚇了我一大跳呢!這大家夥,這大家夥……天兵天將哪!”經宋麗萍指點,宮本魁才注意到了,碗口粗的白樺和椴樹都被薅了出來,橫三豎四在場地上躺著。樹葉打蔫,滿目狼藉。狗熊旁邊、大柞樹下麵果然有一處大坑,這種大坑,在小興安嶺是司空見慣了的。狗熊全身的骨頭都是圓的,爬多高也敢往下跳,而且這種動物是智慧型的,反應靈敏,出手還特快。搏鬥時見一時難以取勝,眉頭一皺詭計就有了。先是虛晃一大巴掌,然後就匆匆忙忙地爬到了一棵大樹上。

它的敵人呢,孤豬、老虎、狗群,不知道是計,還認為老熊是害怕它呢!追到跟前,不能上樹,就站在大樹下麵昂著腦袋吼叫,威脅、狂怒。大狗熊呢,在樹杈上蹲著,眯縫著小眼睛觀察其動靜,然後再乘其不備,瞅準了,泰山壓鼎,“呼嗵”一聲就砸了下去。敵人就是逃跑也來不及了,懵懵懂懂,稀裏糊塗就見了閻王狗熊爬了起來,看都不看,悠哉悠哉又去了它鄉……巨無霸,這家夥才是真正的閻王爺哩!看上去純笨,事實上這家夥是鬼精鬼精的,在它的屁股下麵,多少獵人、獵犬都葬送了性命!經黑牡丹宋麗萍指點,此刻,宮本魁的全部思想才從黑豹子轉移到了麵前這隻大棕熊的身上。是的,這家夥的腦袋、脖子、前胸、後大腿上多處受傷。毫無疑問,肯定是與野豬搏鬥留下來的紀念。孤豬逃了,它在這兒守陣。傲慢、蔑視、狂妄、不屑一顧地晃動著兩隻大巴掌!從吼聲中能充分顯示出它的霸道和陰險:“哞!哞!哞!”聽上去仿佛在說:“滾!滾!滾!惹急了老子,我都讓你們趴下……”

俗語說得好:黑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哪!這家夥是屬螃蟹的,誰都惹不起,誰都不慣著,橫著膀子晃。除了力氣大,全身也是蹭滿了鬆樹油子。再滾一層厚厚的河沙,一般猛獸見了打怵,山神爺老虎也要對它敬而遠之。夏天它以捕魚為主,跟孤豬叫陣,純粹的是找人家的別扭來了。孤豬逃走,它當然得在這兒頂著!要不怎麼說,黑瞎子叫門——熊到家了呢!宮本魁告訴黑牡丹:“收起來武器,咱們把它轟走!惹不起,就讓它三分吧!”說著,兩把短劍插入了刀鞘。宮本魁急於進豹子溝,為鹿場雪恨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宋麗萍從棕熊身上收回目光,看著宮本魁,難過地說道:“天王”、“天霸”都挑啦!怎麼辦啊!宮隊長,你說?”拇指一頂,關上了保險。狗群還在遠距離地狂吼,特別是“黑虎星”、“滾地龍”和“老蒙古”。三兩為一個集團,有進攻,有掩護。進攻者是首腦,掩護者是隨從。看得出來,“拚命三郎”、“老蒙古”、“滾地龍”、“黑虎星”眼珠子都紅了。張著大嘴齜著利牙,尾巴旗杆一樣高高地豎著,忽而衝了上去,忽而又退了下來。十一條獵犬,四十四隻爪子,把場地上的樹葉、雜草、獸毛都卷飛了起來,伴隨著狗吼聲在空氣中舞動。

地動山搖,吠聲震天,裸露的樹根不時把它們絆倒,一棵棵大樹也是獵狗們最好的掩體和保護物,長期與猛獸們打交道,不用提醒,它們也知道怎樣地防範和躲閃。此刻,群犬的狂吼聲都有點兒嘶啞了,也許是為兩名“戰友”報仇吧,連平日膽小的“小寡婦”和“老太婆”也豁了出去,非常的勇敢,緊盯著棕熊死死不放:“汪!汪!汪!汪汪!”逼迫著狗熊,轉著圈兒防範。不敢再掉以輕心,目光中也流露出了無奈和煩惱。叫聲也有點兒變調:!“歐——!歐——!歐——!”聽聲音仿佛在說:“認錯人了吧,老豬跑啦,我是棕熊啊!無冤無仇!幹嘛與我過不去哪!”看樣子,棕熊急於脫身。因為它看清楚了,這三男一女和十一條獵犬隨時隨地都會結束了它的性命。尤其是後來的這位黑漢子,利劍晃眼,表情、目光和動作都是那麼坦然和穩重。還有剛才開槍的那位一隻眼,它在樹上就觀察到了,抬手槍響,瞄都沒瞄,老豬瞎眼又斷了一顆大獠牙。如果不迅速逃走,或者是逃走再遲緩一步,黑娘們兒手上的鐵家夥再嘞出火舌,老豬坐窩兒就得交待了性命。

可是它跑啦,臨走還毀掉了他們的兩隻獵犬。老豬經驗豐富,太狡猾了,太狡猾了!識時務者為俊傑。三十六計走才是上策啊!可是我呢?暈頭暈腦地就摔了下來,走不脫,在這兒頂著,狗和人類都把仇恨轉移到了我老熊的身上,兩位黑大個兒和那個黑娘們兒,真拿我撒氣,讓我給贖罪,我老熊,可真就是愚蠢又晦氣的冤大頭啦!此刻不走還待何時?一邊嚎叫,轉著眼珠兒就想逃走:“哞!哞!歐——!歐——!”可是四麵像鐵桶,十一條獵犬是絲毫不給它丁點兒機會啊!時過中午,太陽已經偏西,離豹子溝還有十幾裏的路程,宮本魁急於撤出戰場,同時他也看明白了,這隻雄性的大棕熊也早已經厭戰,想走,走不了;不走,又很難賺到便宜。悠動著兩隻大巴掌,轉著圈兒左左右右的很難防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