紳士般的心態沒了,歐歐地吼叫聲徹底顯示出了它的焦躁和煩惱。可是十一條獵狗呢,以“黑虎星”、“滾地龍”、“老蒙古”、“拚命三郎”為首,從四個方向發起了猖狂地進攻。“汪汪汪!汪汪汪”的吼叫聲已經淹沒了整個世界。“老太婆”、“大公子”、“小寡婦”為了給兩位大師兄報仇,此刻也表現出平日少有的勇敢和堅強,破釜沉舟,大有和這隻大棕熊決一死戰的氣概和勇氣:“給大師兄報仇哪!弟兄們衝啊!衝啊!衝啊!”“黑虎星”現在已經變成了主帥和先鋒官。平時坐第三把交椅,“天王”、“天霸”敗陣負傷,它自然就得起到模範的作用去身先士卒。它個兒大,一身黑毛,四方嘴,紅眼珠子大腦袋,就因為它加盟狗群較晚才委屈地坐了第三把交椅。戰場是擂台,有強敵才能立功。為了提高自己的威望和地位,此刻,“黑虎星”已經豁出去了。當大棕熊剛一側身,注意力對準了“老蒙古”時,說時遲那時快,“黑虎星”戧著鬃毛,張開大嘴伴著一聲吼叫就衝了上去:“汪——!”可是已經晚了,它的動機早已經被宮本魁識破。剛一躍起就傳來一聲鳴雷般的大喊:“‘黑虎星’!站住!你它媽的送死啊……”獵狗久經考驗,訓練有素,尤其是對主人的命令,曆來就是無條件絕對服從的。
獵狗對獵人,處處都講一個“忠”字,忠心耿耿,忠誠不渝,此刻,宮本魁一聲斷喝,迫使“黑虎星”四爪飛揚又突然來了個急刹車,猛一擰身子,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身體在尾巴的操縱下,半空中斜刺著落了下去,離棕熊足足有三米之遠。它不知道主人為啥阻擋了它這一次最有機會的進攻。落地的同時,意料中的災難也降臨到了四弟——“滾地龍”的頭上。隨著一聲哀叫,“滾地龍”被大棕熊一巴掌打出去有幾十米遠。大棕熊也遭到了致命的襲擊。“老蒙古”小隊掩護,“拚命三郎”混戰中乘其不備,一口就咬在了對方的睾丸上。“滾地龍”被打飛,大棕熊的一個睾丸也被“拚命三郎”一口給撕了下來。大棕熊疼痛難忍,哞哞叫著,兩隻大巴掌被掄出了風,“呼呼呼……”“長毛子”逃脫不及也負了重傷。大棕熊憤怒中再要進攻,黑牡丹宋麗萍手上的獵槍響了,“咚!咚!”擦著腦門兒耳朵,兩顆子彈“嗖嗖”飛了過去。重傷後的大棕熊好自為之,因為在哀叫聲中它清清楚楚地看到,後趕到的黑漢子又抽出來一把短劍,直指它胸膛處的“月牙兒”任性發作,黑娘們兒的子彈留情,黑大漢手上的短劍也得把它送上西天。
棕熊懂得,炮手和獵人最講究的是“義”字,我如果不仁,他肯定是不義了!獵場就是戰場,你死我活,當仁不讓啊!幾分鍾的激戰過後,樹幹、樹葉、草地、石頭和都柿果秧子上,鮮血噴灑,吼聲露天,獸毛飄飛,彈藥味彌漫。“拚命三郎”立了頭功又討了便宜。這家夥和“黑虎星”一樣,性格倔強,一身蠻力。與“黑虎星”形成鮮明對照的是:一隻是黑狗,一隻是白犬。白毛摻雜著灰毛,粗腿但沒有尾巴。兩窩小狗崽,它的主人於寶坤從小就這麼特殊訓練,出生三個月,都剁了尾巴在地窖中關著,半個月去檢查,七隻狗崽僅剩下了它自己。相互殘殺,它是最終的勝者。久不見人目光都是藍的,出洞後見人就咬,見物就撲,生死不怕直到取勝為止。粗壯、剽悍、凶猛、殘忍。然後關進地窖再繼續培訓,一天四兩肉,餓不死卻是骨瘦如柴。
三個月出窖,饑餓、憤怒、壓抑、苦悶、焦躁、狂暴,目光由藍變紅,利齒如鋼刀,體格矯健又特別的靈敏,再加上沒有尾巴,四條長腿彈跳時是其他獵狗的兩倍,閃電一樣,攻擊目標眨眼之時就能得逞。優勢是殘忍,劣勢是孤獨。不能協同作戰。所有的同夥兒都盡量躲著它,惹不起就得謙讓著。即使是“小寡婦”、“老太婆”它們,發情期間也不與它交配。它也懶得尋花問柳,似乎是沒有性欲,也不懂得世界上還有天倫之樂。除了殘忍地衝殺,活在世上再沒有別的興趣。此刻,它把大棕熊的一隻睾丸切了下來,一個彈跳就射了出去。其他獵狗作戰時,僅能是撕掉,皮開肉綻的慘不忍睹。“拚命三郎”不行,牙齒是齊的,而且特別的鋒利,瞅準了一口就切了下來,比快刀宰割得還要幹淨,這是它的絕活,誰見它殘殺都感到恐怖。此刻,它含著大棕熊的睾丸,晃了晃腦袋就吞咽了下去,一聲不響,尋找機會還想著進攻……“拚命三郎”的殘忍,連棕熊都有點兒打怵。
這是人類培育出來的一種魔鬼般的動物,它不願意當王,如果願意當王,一二把交椅理所當然就得由它來坐。再有是性交方麵的絕對權,如果它有這方麵的欲望,“小寡婦”和“老太婆”是絕對歸它自己所有的。“拚命三郎”一口就把大棕熊的一隻睾丸吞了下去,連毛帶血,目光血紅還準備進攻。黑牡丹宋麗萍急了,壓上子彈頂著它的腦門兒吼道:“三郎子!你給我快滾!太狠啦!這不是要它的命嘛!”然後又對著瘋狂般嚎叫著的大棕熊:“快走吧!都怨你,自己找事!再撒野,姑奶奶對你也不客氣……沒有卵子籽,不當流氓……也就得了唄!男人當太監,不照樣活著。”宋麗萍也懂得:棕熊的致命處,除了胸口的月牙兒白毛,就是它的生殖器,其他部位是刀槍不入啊!隻有訓練有素的獵犬,才有膽量,用閃電般的動作撕掉它的睾丸。
夏季不狩獵,今天的老熊,確實是碰上茬子了,與三郎子交戰,也算是它倒黴。宋麗萍話音剛落,宮本魁也開腔了。他先把獵犬們鎮住,用他的威嚴和他的氣魄,“別咬了!都給我住嘴!”說也奇怪,霎那間獵場上鴉雀無聲,“大公子”還要狂吼,但剛一張嘴,就被旁邊的“老蒙古”狠咬了一口,“汪!”大公子是那種敢惹不敢當,貪生怕死又愛貪便宜出風頭的雜牌兒獵狗,混在其中純粹的是充數。老蒙古一口就銜下來一撮兒黃毛。“大公子”立刻就夾上了尾巴,躬彎著身子徹底的告饒。“滾地龍”受傷,“三郎子”不管閑事,於家狗群,理應輪到了“黑虎星”和“老蒙古”當家。“黑虎星”離大公子遠,這半個世界,自然就得它“老蒙古”出麵維持秩序了。它薅了一嘴黃毛,但石砬子般的兩條前腿仍然站成了八字步,不聲不響,目光和表情都似乎在警告:“隊長訓話呢!你裝什麼大屁眼子!有骨頭,一會兒上去玩兒命!”“大公子”戛然而止,獵場上就再也沒有丁點兒雜音了。包括受了重傷的棕熊,出於好奇,也不再怒吼,而是強迫自己耐心地聽著。
太陽偏西,鬆濤不鳴,隻有宮本魁的嗓門兒,鏗鏘有力,渾厚洪亮,在獵場的上空有板有眼地回蕩著:“朋友!今天咱們純粹是誤會。我們是去七鬼峰豹子溝的,豹子毀掉了鹿群,欠了血債,我們不得不找它們去算賬!再說了,您在樹上已經看到了,狗惹了孤豬,豬挑了我的獵狗,記仇也好,做對也罷,和你狗熊可是沒有絲毫的關係吧?剛才,你已經察覺到了,黑姑的子彈,可不是跟你開玩笑的吧?好自為之,你痛快地走人吧!否則,再繼續糾纏下去,兩敗俱傷,就更犯不上啦……”宮本魁沒有說完,崔大胡子就從大鬆樹下麵轉了過來,手端獵槍氣哼哼地吼道:“媽了個巴子的!不服就再較量!三九天嘛!你這張熊皮,還能值兩吊銀子!可惜現在是夏天,老子還真想弄兩張狗熊皮呢!”“閉上你的臭嘴,沒有你的事,滾一邊兒去!”黑牡丹宋麗萍對崔大胡子不客氣地吼道,“瞎他媽的開槍,還在這兒顯呢!”然後又側臉對著遠處的大棕熊,口氣溫和,同情般的勸說道:“朋友哪!剛才,我們隊長說的都是實話,我們確實是去豹子溝的,包括那頭孤豬,也是誤會啦!可是它一會兒還得回來,傷了兩隻頭狗,我們也不會跟它算完!朋友!您就去吧!趕緊治傷,否則,繼續淌血,您也得完蛋啊!走吧!走吧!冤家易解不宜結呀!三郎子致你重傷!可是你呢!‘滾地龍’不是也讓你毀殘啦?兩敗俱傷,彼此彼此啊!”狗熊走了,一聲接一聲地哀叫著:“哞——!哞——!哞——!……”
沒有風,隻有陽光,火辣辣地照著。獵犬都非常地冷靜,理智而又耐心。不再吼叫,晃著尾巴目送大棕熊遠去。“拚命三郎”伸了個懶腰。目光殘忍但也多少有點兒後悔,它吞了它的睾丸,如果因流血過多而死亡,它肯定也會難過的,它也是獸類,動物之間最容易溝通。從崔彪崔大胡子第一聲槍響到受了重傷的大棕熊哆嗦著在哀吼中離去,前後也不過是二十幾分鍾。時間是寶貴的,目標是豹子溝,大棕熊一走,宮本魁和黑牡丹宋麗萍就奔到了於良子跟前:“良子,疼傻了吧?是塊當獵人的坯子,我還認為你不敢過來呢!抱著天王,就不怕孤豬撲上來咬你!行!行!喲!嗬!淌了這麼多血啊!”宋麗萍快嘴快舌,槍帶往膀子上一掄,蹲下身子,伸手在“天王”的肚子上輕輕撫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