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本魁正仔細地觀察著,就聽黑牡丹宋麗萍尖著嗓子恐懼地喊道:“哎喲媽呀!宮隊長!你看,你看!”宮本魁順著她的方向看去,不遠處,大約三十米左右,是一隻黑褐色的蒼鷹從對麵的山岩上俯衝了下來,閃電一樣,眨眼之時又騰空而起,爪子下麵是一條金絲蛇,半米多長,扭動身子拚命地掙紮。蒼鷹攀高,整個情景也就越發的清晰。三個人均默默不語地注視著,既不擔心也不感到憂慮,老鷹捕蛇,司空見慣。略有點兒愕然的是,蒼鷹捕到的是一條金絲蛇,這種毒蛇,隻有岩石縫裏麵才能見到。遊弋的速度特快,野豬、狗熊、獾子、猞猁等動物被咬以後會全身虛腫,危害性極大。也許豹子溝附近的蒼鷹也有它的特異功能吧!突然,攀上幾百米的蒼鷹驀然間慘叫了起來,“哇——!哇——!哇……”第三聲沒有叫完,龐大的身影就歪歪斜斜地開始了下墜。爪子鬆開,但金絲蛇仍然咬住了不放。因為纏不住鷹爪,蛇身垂直,蛇頭死死咬住了鷹腹。鷹叫聲聽上去淒慘而又蒼涼,“哇!哇!哇……”掙紮著、哀叫著,“吧嗒”一聲摔落在了石頭上。近在咫尺,就在三個人的麵前……金絲蛇逃走了,從暴露到墜落,金絲蛇似乎是耍了一個殘忍的陰謀。從空中回到地麵,陰謀得逞又匆匆地逃走,眨眼之時就無影無蹤了。可是老鷹呢,翅膀無力縮回,全身抽搐,翻了幾個跟頭,羽毛紛飛,目光暗淡而又絕望。爪子收縮又突然地伸開,顫抖著、哆嗦著,老半天的時間才一點一點地停止了呼吸。
可是,三個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蒼鷹的眼睛始終沒有閉上,大大地睜著,似乎在責問上帝:“我為什麼要上了它的當呢?老天爺,我是出來打食的,孩子們在家中還眼巴巴地等著我哪!”宮本魁從羽毛上也能辨別出來,這是隻雌鷹。雌性動物不管是飛禽還是走獸,為了哺育後代,均鋌而走險,均把生死置之於度外,一旦被俘或者是被害,絕望中就會牽腸掛肚的死不瞑目啊!還是宋麗萍眼尖,大聲嚷道:“喲!看!那該死的!又回來啦!雜種操的,看姑奶奶不剁了你!”說著就要抽刀,被於良子死死地給拖住了:“危險!跟它生氣,犯得上嗎?”宮本魁愣怔中驀然地也看到了,剛才逃走的那條金絲蛇又返了回來。爬到二塊鍋蓋般的頑石上,身體盤著,腦袋高揚,嘴裏的信子血紅血紅,一伸一伸仿佛在尋找著什麼。可是它的眼睛呢,目光是青銅色的,咄咄逼人直盯著被它害死了的蒼鷹。
伴著陰冷的涼風,蛇腦袋還時不時得意揚揚地搖晃著,信子、目光,加上了表情動作,仿佛在說:“敢跟我鬥,我他媽的怕誰?哼!豹子溝內,隻有老子,才是天下第一!”宮本魁多次聽炮手們說過,七鬼峰的周邊地區,特別是豹子溝內,死了的老鷹,豹子都不吃。眼下,他更是親眼目睹和刻骨銘心地感受到了,沙灘、石頭、流水、雜草及永遠也長不高的小鬆樹上,到處都是黑褐色的羽毛,腐爛後的骨頭,蒼涼、恐怖、淒楚又寒冷。但他一時又搞不清楚,豹子溝內,會有這麼多的老鷹在這兒殉葬?蒼鷹是猛禽,勇敢善鬥,無畏又頑強,可是,它們的智慧和警惕性又哪兒去了呢?屢遭算計又屢屢上當?噢!他終於明白了,七鬼峰、老白山、禿頭嶺,既是茫茫林海中的製高點,也是各種猛禽的根據地,鷹類是個龐大的家族和群體,僅叫上名來的就有十幾種,蒼鷹、雀鷹、獵隼、灰背隼、紅腳隼、黃爪子隼、烏雕、禿雕、金雕、草原雕、白玉海雕、白臉鷂子及蜂鷹、紅脖子鳶等等等等。哺育期間,都下來覓食,蛇類又是它們進攻和抓捕的目標。
殘忍的金絲蛇,殘酷的陰謀自然就屢屢得逞了。在七鬼峰的西坡,豹子溝的中段,大概在曆史上,這兒就是鷹、隼、雕、鳶的墓地和殉葬場吧?自然界的現象,曆來就有著它們自然的規律。如果雌性雕類不在這兒遇難,任其發展下去,小興安嶺的周邊地區,別說是蛇類、耗子和山野兔早已絕滅,就是鹿崽、狼崽、狐狸崽、黃羊、麅子崽,也恐怕是難逃其噩運了!鷹隼是食肉類猛禽,一旦泛濫成災,這個世界恐怕也很難想象啦!金絲蛇是猛禽類的天敵,可是,在小興安嶺、在茫茫林海的叢山峻嶺下麵,潛伏遊弋著的金絲蛇,其天敵又在哪兒呢?
另外,宮本魁還敏感地意識到了,不管是鷹逮蛇還是蛇毀了鷹,獵犬們始終是冷眼在關注著,既不幹涉也沒有摻入。陰風吹來,環境惡劣,十隻獵犬可能是都感覺到了,這兒是陰曹地府,性命都難保,還能顧得了其他?即使是“拚命三郎”,也躬腰曲背,時時刻刻準備著逃走。隻有“黑虎星”和“老蒙古”,目光緊盯著宮本魁和宋麗萍,勉勉強強在起著示範性的作用。為了振作精神,鼓舞其鬥誌,宮本魁第二次把那幾根虎須又掏了出來,一個不剩,在群狗的鼻子上摩擦著,包括膽小怕事的“小寡婦”和“老太婆”。蹭完了就不再哆嗦,豎著尾巴,鬃毛都直戧了起來,尋找目標預備著要決鬥。狗仗人勢,更仗著它們的團隊精神。盡管是七鬼峰下麵的豹子溝,於家狗群,也是有信心來征服的。見狗群來了精神,宋麗萍也略有幾份自豪,從金絲蛇身上轉移回目光,看著宮本魁說道:“唉!比抽大煙還來勁哪!我幹爹這一手不賴吧?”宮本魁沒有回答。他這是第二次拿虎須蹭擦狗鼻子了。收起虎須看著對麵說道:“走吧!過去看看,小心豹子,別偷襲了咱們!”
豹子溝西段的地形最為複雜,忽而敞亮明快,忽而狹窄陰暗。往前走是個小慢坡。爬上慢坡就又是一番境界。溝穀較寬,相對來說植被也多些。樺樹條子、榛柴子及啦啦秧子都有,但略欠茂盛。腳下不再是清一色的鵝卵石,黑土上長滿了墨綠色的小草。小草被白骨和豹子糞覆蓋著。白骨上沾著肉絲,有幾堆豹子糞也特別的新鮮。特別是遍地流淌著的溪水,上坡後就變成了一朵激流,貼著東山根,洶湧澎湃,濤濤而下。上坡後宮本魁就注意到了,激流有四米多寬,因為白花花的各種骨頭塞滿了河床,河水不得不又溢到了岸上,有些骨頭被河水衝積成一座又一座的小山,立在河上,恐怖而又悲涼。“這麼多的骨頭,豹子的穴巢,也就在這附近吧?”宮本魁自言自語暗暗地說道。
剛一拐彎,九妖洞的洞口就清清楚楚地出現了。九個洞口,離地麵最低的也有十幾米高。四周是懸崖,岩石裸露刀削的一樣。洞口與洞口之間的距離很遠,隻有離地麵較矮的三個洞口連接在一起,周圍光禿禿的,如果是豹子的穴巢的話,豹子們又是怎麼爬上去的呢?他有點兒納悶,揣摸附近是否能有豹子,但來不及多想,更沒有進一步把所有的地形和景物觀察清楚,先他一步早已經衝到跟前的獵犬們就狂吠了起來,吠聲震天,震耳欲聾,狗咬聲聽上去是那麼樣的激烈、惱怒,氣憤又微似有點兒膽怯和無奈。“隱蔽好!獵狗發現它們啦!”宮本魁手抓利劍,提醒於良子和宋麗萍警惕自己的周圍。聽見狗咬,於良子一臉驚恐,目瞪口呆中不知道如何是好。
宋麗萍畢竟是老炮手了,手端獵槍,平靜中用女性特有的敏感細心地觀察著。她非常的大膽,幾步就跨到了宮本魁的前麵,撥開一堆密密麻麻的枝葉,僅僅幾分鍾的時間就小聲兒通知宮本魁說道:“宮隊長!群狗圍著那棵大柞樹在咬呢!哎!看清楚了,是兩隻黑豹,不,是三隻,是四隻。都在柞樹上臥著呢!噢!姑奶奶看明白啦!它們是借老柞樹的枝杈,躍到對麵石洞裏去的!啊!好家夥,怨不得樹下有這麼多的骨頭呢!”宋麗萍的聲音很快就被群犬的吠聲給淹沒了。獵犬們似乎是憤怒到了極點,可是又不敢近前,遠距離圍著那棵大柞樹,躲躲閃閃,怒吼般地狂咬:“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緊張、恐怖、憤恨、焦躁。
宮本魁蹬上一個土墩,用短劍撥開另一堆風樺樹條子,盯著遠處那棵巨傘一樣枝繁葉茂的老柞樹。不需要望遠鏡,僅憑肉眼就偵察明白了大柞樹上的一切。這是一株非常茁壯又茂盛的大柞樹,樹杆挺拔筆直,直徑上粗,三個人難以合抱。葉子是墨綠色的,密不透風,遮天蔽日;其中有一根粗大的枝杈,平伸直探了出去。在河水的上空恰似一座天然的橋梁,而且它的高度與洞口執平。毫無疑問,豹子們就是借助了這個天然的“橋梁”,輕輕鬆鬆來往於地麵。沒有風,陽光普照,因為視野清晰,宮本魁也很自然地看到:四隻黑豹均在大柞樹的幾個主杈上臥著,其中一隻大個兒的黑豹子,目光凶狠,剛要撲下來,把群狗趕走,忽然又發現了宮本魁他們。居高臨下,豹子的嗅覺和視覺都是非常靈敏的。緩緩扭頭,然後又快速地返了回去,在群犬的吠聲中,無所顧忌地踏上“天橋”,扭回頭來又瞭望了片刻,然後身體一縱,泰然大方,回到了洞中。當後麵三隻豹子也步上了“天橋”時,宋麗萍剛要開槍,宮本魁就製止她道:“不行!距離太遠,殺傷力不夠,弄不好,獵犬就要吃大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