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太悲傷了,一百多隻鹿啊,辛辛苦苦,飼養了它們三年,突然給毀掉,叫誰誰不心疼?可是再心疼也得克製住情緒,理智地去對待啊!特別是雪地上的鹿血,血流成河,被白雪覆蓋,仍然是紅彤彤的冰湖一樣。宮本魁幾乎要瘋了,抽著嘴角咬著牙關,臉色仍然是悲怖的蒼白,除了心痛還有腰背上的傷疤,皮大衣被豹子的利爪撕碎了,外套和厚厚的棉襖也沒能幸免,如果不是冬季,後果真的就不堪設想了!離開獵馬時他清楚地看到,獵馬的肚皮被豁開,腸子和糞便都湧了出來。這還是黑豹子的後爪,加上鋼鞭一樣的尾巴,擦著他的身邊抽在了馬身上。獵馬倒地就再也沒有起來,這可是莫家最好的一匹鄂倫春獵馬呀!就因為借給了自己,在豹子溝的獵場上,永遠地離開了它的主人!小灰馬的喪生,我宮本魁更是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宮隊長!你沒事吧?”騎在馬上,宋麗娟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問道。
他沒有回答,輕輕地搖頭,意識到不妥,又點了點腦袋,他思索著下一步的打算。狗群停止了吼叫,山野寧靜,白雪皚皚,寒風不再凜冽,高空中有雪花飄落下來,晃晃悠悠並不怎麼稠密,死鹿、死馬、死豹子,盡管不是夏天,彌漫著的血腥味也有點兒刺鼻。莫文生是老大,而且也是專家,進溝有思想上的準備,對付黑豹子,可能也積累了一定的經驗。雖然親弟弟死了,盡管悲痛,但莫文生依然用理智在支配著,支配著獵狗,支配著獵鷹,同時也在支配著他自己。他表情冷峻、目光銳利,盯著洞口一言不發。宮本魁知道,這場戰鬥隻有莫文生才最有資格指揮,見時間還沒有到中午,就小聲兒問道:“莫師傅,下一步,你看該怎麼辦哪?”莫文生的目光依然盯著洞口,又觀察了一陣子才很有把握地說道:“擒賊擒王,當然要拿這老家夥開刀了!”思索了一會兒又忿忿地說道:“差一點把我給騙啦!閉著眼睛是裝出來的瞎子!搭上了一條人命,才弄明白這老家夥有多麼陰險!”一字一句,咬牙切齒般地,“哼!好嘛!鬥智鬥勇,今天老子都奉陪到底啦!”掂了掂膀子上的獵鷹,獵槍一甩,運籌帷幄中就拿定了主意:“先把這老家夥引出來再說!”他麵孔剛毅,說話的時候他誰也不看。“噢!是得把它引出洞來!它不出洞,咱們怎麼下手?”宮本魁也琢磨著,“可是它不出來,我們又應該怎麼辦呢?”黑豹子不傻,支個套子它就能往裏鑽?“哼!”莫文生胸有成竹地冷笑了一聲。
因為是隊長,他才透露了自己的打算,“有辦法,豹子這牲口,最大的弱點是喜靜怕噪!噪音越大,它越是煩躁。不用著急,吵一會兒它自己就下來了,下來了咱們再想辦法!”於是他扭頭吩咐七條獵狗:“‘雪狼’、‘雪豹’,你們聽著,去洞口下麵,可勁兒給我叫罵。這一次就看看你們的大嗓門啦!”“雪狼”、“雪豹”、“雪龍”、“雪虎”統通都是獵狗們的名字。布置任務,七條獵狗均眨巴眼睛聽著,尾巴輕晃認真地在判斷和領會著主人的話,判斷主人是在發布什麼樣的命令。獵狗和獵人好默契啊!聽完了,當莫文生的大手一揮:“去吧!注意安全!”話音剛落,七條獵犬就撲了過去。衝著洞口,蹦著高兒狂咬:“汪汪汪!汪汪汪……”
有夏天的教訓,又有剛才莫文財的喪生,宮本魁提醒莫文生道:“告訴獵狗,可別上當啊!”莫文生無聲地笑了,嘲諷道:“獵狗上當?你以為它們是人哪!”字裏行間都是說,人類遠遠不如他的獵狗。碎雪花舞動,不管是遠處還是附近,豹子溝內所有的景物都有些朦朦朧朧,若隱若現。山穀寧靜,獵犬的吼叫聲在整座山穀中回蕩著:“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鳴雷一樣,震耳欲聾又不停地變換著角度升級。七隻獵狗,尾巴像旗杆,昂首盯著一號山洞,蹦蹦跳跳,變換著角度狂叫。“汪汪汪!汪汪汪!”山穀中除了狗叫,四周再沒有丁點兒的雜音。“媽呀!你們看,它又擲東西啦!”宋麗娟眼尖,透過雪霧她第一個發現:一號洞內瞎了眼的老豹子又故技重演,銜一個圓形物體,瞄準一條獵狗就砸了下來,“嗖!”獵狗早有防備,匆忙一躍,重重的物體擊落在了河冰上,“撲嗵”一聲,獵物沒有擊到,河床上的冰雪濺起來一股小小的雪霧。所有的目光都盯著洞口的上下。
黑豹子拋物,當流星般的物體擊落下來的一瞬間,宮本魁就覺著有點兒麵熟又有些愕然,皺著眉頭情不自禁地喊道:“喲!手雷吧,日本鬼子的?”十幾年打交道,對各種軍火他是非常熟悉的,尤其是日本鬼子的武器,從輕重機槍到三八大蓋,從追擊炮、山炮到王八盒子,從戰刀、手雷到輕型兒坦克,閉上眼睛用手摸摸,他就知道是哪一類武器。毫無疑問,黑豹子銜在嘴上甩下來的物體是無柄、花紋式的鐵殼手雷。體積較小,但殺傷力特大,一次攜帶七八隻都沒有問題。但此時此刻令他不解和愕然的是,日本鬼子的手雷怎麼會進了山洞?再聯想到夏天的那挺歪把子機槍,驀地一驚,他忽然間明白了,夏天襲擊自己,黑豹用的是死人的骷髏蓋子,當然自己就沒有什麼危險啦!可是用鐵殼兒手雷,居高臨下,莫文財怎麼能防備得了呢?不用看了,現在就可以斷定,莫文財的,腦袋瓜子肯定是被擊碎了,黑豹子力大無窮,人類怎麼能與之相比?擊砸在頭上別說是人啦,就是野豬、黑瞎子,不死也得發個昏呀!對拋砸下來的手雷,莫文生和張德林均無動於衷,繼續觀陣呆呆地看著。
可是宋麗娟就不行了,先是跟宮本魁一樣,大張著嘴巴,因為愕然,半天時間都沒有合上,特別是宮本魁吐出來的“日本鬼子”四字時,她差點兒就跳了起來。“十幾年啦,我都在找它們,也許今天願望就能實現!”她畫著十字,默默祈禱著上帝對她的恩賜。七條獵狗,繼續在狂吼:“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動物的語言,也隻有動物才能分辨出,幾條獵狗在辱罵著什麼,黑豹子急了,惱羞成怒,先是在洞口徘徊了兩圈,噪聲快把它逼瘋了。擊物不成,哄趕不走,為了懲罰它們,猛一聲吼叫就撲躥了下來。借助河床上的“天橋”,一股黑雲,直飛了下來。“下來啦!下來啦!”張德林端槍顫抖著喊道。他想逃跑,怕別人嘲笑才全身哆嗦地硬挺著。“‘雪豹’、‘雪狼’!堅持住啊!”莫文生抖了抖胯子上的獵鷹,盯著黑豹,威嚴又氣魄地再次發出了指令。一場惡戰,狗血、豹毛同時在寒風中飄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