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2 / 2)

在一處陡坡的地方,兩個人同時滾了下去,如果沒有政治上的原因,一男一女該是多麼美啊!可是現在不行了,拋開白牡丹不說,僅宮本魁而言,眉頭緊皺,麵孔陰沉,滿臉上都是理不清的官司。因為傷口疼,每次坐“土飛機”都是白牡丹從雪窩中把他拽了起來。有一次剛剛滑倒,宮本魁就忽然看到,瘸了腿的小豹子在跟著他們呢!距離在百米以外,因為它全身是黑毛,白雪皚皚晶瑩剔透,距離再遠也是非常醒目的,“它跟著咱們呢!”宮本魁拽一棵小樹爬了起來,提醒白牡丹有追蹤者。“喲!它真的來啦!媽呀!它好可憐啊!跟我一樣,也是走投無路啦!”迷茫的風雪中,白牡丹冷靜地感歎著說道,“它叛變了自己的母親,豹子群,它是不敢回去啦!不跟咱們來,孤苦伶仃,它又該到哪兒去呢?”白牡丹自言自語地說,走投無路啦,四麵楚歌啦!不奔你來,它又該到哪兒去呢?小豹子跟我一樣,都是一失足成了千古恨啊!我若不是特務,幹嘛一生要遭這份兒洋罪!小豹子呀小豹子!這風天雪地中,又有誰能同情咱們,理解咱們呀!癡心不改,緊緊地跟著,知道你的後果,是吉還是凶啊!小豹子哪……”白牡丹說著,竟然有淚珠滾落了下來。也許小豹子聽到了白牡丹的訴說,也許是根本就沒有聽到,雪花飄飄,寒風又在呼嘯。

它所以不敢近前,是內心有愧,害怕宮本魁再給它一劍。既然膽怯為什麼又跟著呢?是因為它真的被同伴拋棄無家可歸了嗎?還是打算用自己的實際行動,為鹿場的損失有些彌補,為宮本魁和人類的朋友再做點兒貢獻?山陡、林密、雪大、路滑,盡管小豹子的傷勢已經痊愈,可是它仍然側著身子走路,歪著腦袋,斜斜著眼睛,靠尾巴平衡,但看上去仍然很別扭,在密林中的雪地上繞著圈子,既保持著距離又一步也不肯疏遠,……因為宮本魁和白牡丹的速度太慢,影響了小豹子的步伐,小豹子就爬到了樹上,不見了蹤影,又匆忙地跳了下來。有時拿鬆鼠子開心,躥到樹上又追了下來,鬆鼠子被追趕得吱吱叫喚,懵頭轉向,從此樹跳到了彼樹上,小豹子也歪歪著脖子,繼續追趕,猛地撲住,又突然地鬆開。鬆鼠子逃生,吱吱地哀叫著,樹冠上的積雪,因為碰撞也紛紛揚揚地飄落了下來。

小豹子淘氣、單純而又可憐。離開了七鬼峰下麵的豹子溝,小豹子死心踏地地跟定了宮本魁。它別無選擇,已經家族背叛,生身母親被它害死,宮本魁再不收留,它又能到哪兒去呢?“宮大哥!您還再逼它走嗎?”雪地上,鬆本貞慧子看著他問道。“什麼意思?”宮本魁反問。“多可憐啊!死心踏地,又忠心耿耿!”鬆本貞慧子沉重地說道。“回去再說,還是考慮你自己的事情吧!”宮本魁始終再沒有回頭。他心事很重,除了小豹子,除了女特務,此刻他最為關心的是那頭野豬神,從夏到冬,隔了一個秋天,白雪皚皚,寒凝大地,野豬的骨頭還能再見到嗎?老地方到了,他停了下來,雪地上站著,四處在尋找,大石頭砬子依然矗立,還是那麼氣魄也還是那麼巍峨。沒有骨頭,更不見異物。除了蒼鷹在頭頂上盤旋,風雪中隻有樹葉在瑟瑟地抖著。宮本魁有點兒失望,可是也堅定了信心,世界是物質的,沒有妖怪。否則,白花花的骨頭為什麼沒有再現?野豬骨頭沒了,還有那隻大狗熊呢?肯定已經蹲倉,不會再像夏天,提前在遠處恭候著自己。當然了,氣候決定了一切,灰蜘蛛也不會再追趕了,冰天雪地,它們也害怕冷啊!小興安嶺的冬天,所有的生命都在經受著嚴峻的考驗。宮本魁不打算再回野豬嶺了,鹿群死光,生活讓他徹底地灰心。還有那個又蠻又野的黑娘們兒,等待著他的還能有什麼?除了寒冷更多的就是苦惱與悔恨,悔恨自己當初就不該到野豬嶺上安家。家庭毀了,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雪還在飄落,紛紛揚揚,暮色降臨,七鬼峰在遠處,朦朦朧朧,沒有風,山野寧靜,寧靜中忽然傳來了鹿鳴:“歐——歐——……”不知道是家鹿還是野鹿,淒楚悲慘,回蕩在山穀間,人和豹子,驀然間又有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