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夢嗎?
容伽渾身冷極了, 麻木的已經感覺不到痛楚,有隻溫暖的手一直在抱著他。
他聽見許多夢境一樣的聲音——
教堂的鍾聲、病人的哀嚎聲、和女孩兒遠遠的歌聲……
歌聲裏唱著:“黃金白銀綠寶石,不會生長在相愛人們的心田, 我更想要一束月光花, 還有今晚你輕柔的吻……哦心愛的人兒啊,請別離開……”
心愛的人兒啊, 請別離開……
好熟悉的歌謠,他聽過這首歌,在哪裏聽過?他記不起來了……
許許多多的聲音裏, 有雙手緊緊抱住了他,那雙手溫暖的他顫抖起來, 他被那雙手捧著吻上一張唇、一雙眼、細細的脖子、柔軟的懷抱……
他聽見懷裏的人發出喘息聲,叫了他一聲:“蘇裏亞……”
仿佛一道指令一般,他眼前一點點清晰起來——他聞到濃重的消毒水味道, 他看見鋪滿白色床單的教堂……
他低頭看見了喬紗, 她鋪散著黑色的發躺在他懷裏,就像無數次情動期夢境裏那個女人一樣,伸手摸上他的唇, 將細細的手指伸進他口中撐開了他的嘴……
他被壓在了白色的病床上, 他的信息素潮水一樣蔓延開, 她像無數次夢境裏一樣咬住了他的後頸,然後……
他被痛楚和酥麻的快樂淹沒,這種感覺令他痛苦, 卻也令他愉快……
這是夢嗎?
他又一次夢見了那個情動期時的夢嗎?
似乎還是那個夢,可這一次他清晰的看見周圍的環境, 窗外的歌聲, 抱著他的人。
這是他第一次看清……
他眼睛不敢眨的看著眼前的人, 是喬紗,是她。
他每一次情動期夢境裏的人,都是她。
是夢嗎?
他想要伸手去抱她,被她按住了手掌,她與他十指相扣,親吻著叫他:“蘇裏亞,我把我唯一的純潔獻給你,你要嗎……”
窗外的歌聲、病人的聲音聲、教堂的鍾聲忽然變的無比清晰,無比真實。
他腦子裏忽然閃現過無數的畫麵,另一個喬紗、羊羔一樣的喬紗、脆弱的她、逃避的她、哭泣的她、吃不了苦頭的她……
和情動期夢境裏的喬紗全部重疊在一起。
不,這不是夢。
她叫他蘇裏亞不是夢。
窗外的歌謠不是夢。
這些全部不是夢……
他像是打開了一扇記憶之門一樣,他被那些蜂擁的回憶壓垮,溺斃一般,再次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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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了許多許多夢,夢見在灰藍星的小鎮裏,她睡在他的身邊,黑長的發卷在他的手臂上。
夢見他對她說,不要離開。她溫柔的低下頭親吻他說:我不離開。
夢見她坐在陽台,對著樓下的小孩兒招招手。
夢見她站巨大的玫瑰花朵下,回過頭來望向他,風將她和玫瑰花一起吹散……
夢見小時候她牽著他的手,陪他安靜的坐在花園裏畫畫……
忽然這些畫麵隨著爆炸聲全部消失了,爆炸之中隻有她離開的背影——
俘虜堆裏,她頭也不回走向厲鄞的背影。
他哭著叫她,求她不要走,不要丟下他,他會救她,他會保護她,可她仍然沒有停下來,她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她的背那麼直,她的腳步那麼快,像是要甩掉他、丟下他一樣……
這個背影是他無數個夜晚的噩夢,他本以為再也不會發生了,他擁有純白之刃,他是帝國的君王,他戰無不勝,他擁有了一切,他足以庇護她,給她想要的一切……
可他又夢到,異形族將她擄走那一夜——
她在異形族的手臂間,將他給她的所有寶石連同純白之刃,統統丟進草叢裏,沒有一絲絲的猶豫,她在星月之下回過頭來看向了他,那雙眼睛裏沒有一絲絲驚慌和眷戀,像一隻決意要飛走的蝴蝶。
他叫她的名字,她卻抱緊了那隻擄走她的手臂,毫不猶豫的收回了向他的目光,隨著異形族一起躍上了高牆……
她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
這一次,她又要逃離他,丟下他。
她的背影交疊在一起,重現重現,他恨極了,恨極了……
恨極了。
“他好像在說什麼?”一個女人的聲音出現在他身邊。
那個女人朝他靠了過來,“說什麼呢?”她貼在了他的臉頰旁,似乎想聽清他在說什麼。
他聞到一股強烈的alpha氣味,渾身的疼痛被撒了鹽一樣戰栗的痛起來。
“好像是在說,別走,不要丟下我……”那個女人的聲音又說,“他……是不是做噩夢了?”
那股alpha的氣味越靠越近,他應激一般痙攣了一下,感覺到身上的傷口流出血來。
“你別靠近。”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出現在了他的身邊,他痙攣的脊背被一隻溫暖的手掌輕輕按住,那個聲音說:“你的alpha氣味讓他不舒服。”
這聲音是……
這手掌是……
他朝那個手掌輕輕靠過去,聞到了喬紗的氣味。
“別動容伽。”她的聲音那麼溫柔響在他的臉頰旁,她的手掌小心翼翼的撫過他的脊背,輕輕柔柔的對他說:“你受傷了,亂動會讓你的傷口更痛。”
是喬紗,她沒走,她沒丟下他。
他想睜開眼看看是不是在做夢,卻又聽到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我來吧,喬紗你和喬安去休息一下,我替他把傷口再處理一下。”
那聲音是厲鄞。
他靠近過來,身上的抑製劑氣味朝他湧來,那隻粗糙的手碰到他手臂時,他猛地抬手“啪”一聲打開了那隻手。
他感覺到血從他的手臂上流下。
“容伽!”喬紗溫暖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想說什麼,他卻已經倒回了床上。
他無法控製自己應激狀態下痙攣的身體,他想要睜開眼,卻發現眼睛上包裹著什麼東西,讓他無法睜開。
他陷在一片漆黑裏,所有的聲音、味道放大百倍一般的朝他湧來,這裏是哪裏?是夢嗎?是有喬紗的夢嗎?
“別這樣容伽。”喬紗溫柔的手掌抱住了他,那些觸感如此的清晰,連她浮動在他耳邊的聲音也如此真實,她不停的對他說:“冷靜下來容伽,別害怕,是我,是我啊。”
是喬紗啊。
他被她擁抱著,安撫著,聞著她的氣味,一點點安靜了下來,這是夢吧。
不然喬紗怎麼會還在他身邊,還擁抱著他?
他顫抖著朝她靠過去,栽倒進她的懷裏,她的手掌托住了他的臉,她的手掌是熱的,這不是夢。
她真的還在。
容伽呆愣愣的麵對著她,抬手想要扯掉眼睛上的紗布看清楚她,卻被她按住了手。
“別摘容伽,你的眼睛受傷了,現在不能摘。”喬紗的聲音就浮動在他臉前,那麼近,“容伽你是清醒了對嗎?”
她的氣味、她的觸感、她的聲音、甚至是身上的疼痛,如此清晰的提醒著他,不是夢。
對,他清醒了。
他身邊那股alpha氣味應該來自於喬安,另一股是厲鄞。
他和喬紗似乎被厲鄞和alpha喬安救了?
厲鄞和喬安還是找到了喬紗的定位,找到了喬紗嗎?
那她們為什麼救他?
他被救到了什麼地方?
他腦子裏無比混亂,他似乎多出了一部分“蘇裏亞”的記憶,他還沒能理清楚這些記憶是從哪裏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