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紛揚揚下了好幾天,鵝毛似的從密布的陰雲中落下,似乎飽含著要將整個天地都吞沒的雄心壯誌。
皇帝已經多日沒有上朝,整日待在寢宮裏,地龍晝夜不停地燒著,將嚴寒隔絕在寢宮外。
他甚至讓鬼醫寸步不離地服侍左右,因此皇帝被恭王氣得臥床不起的消息不脛而走,在宮裏悄悄蔓延。
這一日,嫻貴妃特意前來“探望”,卻被壽安公公攔在了外頭,他道:“貴妃娘娘恕罪,皇上龍體欠安,如今正在靜養,不見任何人。”
嫻貴妃道:“若是尋常小事,本宮自然不會打擾皇上,可現在皇上臥病在床,本宮怎能坐視不理?後宮中諸多嬪妃也都心係皇上的安康,這些溫補的吃食都是嬪妃們的心意。”
她用眼神示意,立刻就有宮女走上前來,將手中的托盤往壽安公公眼前送了送。
“本宮知道規矩,公公隻管驗吧。”她道。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嫻貴妃看似退讓實則卻是在逼壽安公公。
壽安公公為難道:“這……奴才實在是不敢違抗皇上的旨意啊。”
正在這時,嫻貴妃眉頭一皺,故意高聲道:“皇上乃是天下之主,而今卻閉門不出,誰也不見,隻怕是會讓天下人不安。臣妾鬥膽,若是皇上龍體欠安,還請皇上允許臣妾侍奉左右,以安天下!”
她都說得這般深明大義了,皇帝不能再裝聾作啞,於是須臾後,壽安公公便得了皇帝的命令放嫻貴妃進去。
不過再進門前,他還是例行公事地檢查了那些吃食。
而後收起銀針,壽安公公笑道:“貴妃娘娘請吧。”
一踏進寢宮,嫻貴妃便仿佛在一瞬間跨過了寒冬,於暖春落腳。而寢宮裏縈繞著濃鬱不散的藥味,讓人作嘔。
她皺了皺眉,披風上的雪花已經劃成了水,一些雪水鑽進了她的脖子,粘膩的感覺令她分外厭惡。
不過麵上她卻做出溫柔的模樣,看著龍床上被裹在錦被裏的人,她幾乎垂淚,扭頭看向一旁的鬼醫問道:“皇上這是怎麼了?”
回答她的卻是如今骨瘦如柴的皇帝,“朕無事,而今外麵風雨不歇,苦了你維持後宮安寧。”
目空一切的九五至尊已經有許多年不曾對嫻貴妃這般關心,嫻貴妃稍一愣神,便道:“臣妾能為皇上分憂,怎麼都不苦。倒是後宮裏的姐妹們,時常掛念著皇上,今日臣妾也不過是借花獻佛,帶來了姐妹們的一點心意。”
她說著,便有一個宮女走上前,將托盤交給了鬼醫。
鬼醫查驗後對壽安公公搖了搖頭,表示那些吃食沒有問題。
嫻貴妃攙扶著皇帝坐了起來,而後接過碗勺,“皇上,臣妾喂您。”
這一刻,嫻貴妃恍然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當年,當年她是最得皇帝寵愛的妃子,是她幫著皇帝害死了皇後,是她……
如今要把皇帝也送到地獄裏去。
皇帝胃口不好,隻喝了幾口湯便再也吃不進去。嫻貴妃輕輕捏著帕子為他擦去嘴角的汙漬。
“皇上便安心休養吧,臣妾今日已見了您,總算能放心了。”嫻貴妃道。
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把太子教得很好,朕百年之後也能寬心。”
“都是因為皇上對太子時時鞭策,臣妾沒做什麼。”嫻貴妃同樣虛與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