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橋上當記(1 / 3)

“對麵棚子裏有大妞兒唱大鼓,您二位不聽聽去?”

兩位女聽眾這時大概已有所悟,才紅著臉走了。

我和三妹還不至於那麼傻,何況我們的目的是買點兒什麼,像那江湖賣藥練把式摔跤的,我們怕誤入禁地,連張望也不張望呢!

賣估衣的,或賣零頭兒布的,都是各以其類聚集在一處。那裏很有些可買的東西,皮襖、繡袍、補褂,很多都是清室各府裏的落魄王孫以三文不值兩文賣出去的。賣估衣的吆喚方式很有趣,他先漫天要價,沒人搭茬兒,再一次次地自己落價,當我們逛到一個布攤子麵前時,那賣布的方式,把我們吸住了。那個布攤子,有三四個人在做生意,一個蹲在地上抖落那些布,兩個站在那裏吆喚,不是光吆喚,而是帶表演的。當一塊布從地攤上拿起來時,那個站著的大漢子接過來了,他一麵把布打開,一麵向蹲著的說:“這塊有幾尺?”

“十二尺半。”

“多少錢?”

“十五塊。”

於是大漢子把那號稱十二尺半的絨布雙疊拉開,兩隻胳膊用力的向左右伸出去,簡直要彎到背後了,他拿腔拿調帶著韻律地喊著說:

“瞧咧這塊布,十二尺半,你就買了回去,絨褲褂,一身兒是足足地有富餘!”

然後他再把布繃得砰砰響,說:

“聽聽!多細密,多結實,這塊布。”

“少算點兒行不行呀?”這是另一個他們自己人在裝顧客發問。

“少多少?你說!”自己人問自己人。

“十二塊。”

“十二塊,好。”他又拉開了這塊布,仍然是撐呀撐呀,兩隻胳膊都彎到背後去了。“十二塊,十二尺,瞧瞧便宜不便宜!”

有沒有十二尺?我想有的。我心裏打量著,一個大男人,兩條胳膊平張開,無論如何是有六尺的,雙層布,不就是十二尺了嗎?何況他還極力地彎呀彎呀,都快彎到一圈兒了,當然有十二尺。

三妹也看愣了,聽傻了,因為江湖的話,是幹脆之中帶著義氣,聽了非常入耳,更何況他表演的十二尺,是那樣地有力量,有信用,有長度呢!

“你看這塊布值不值?”三妹悄悄問我。

我還沒答話呢,那大漢子又自動落價了。

“好!”他大喊了一聲,“再便宜點兒,今兒過陰天兒,逛的人少,還沒開張呢!我們哥兒三,賠本兒也得賺吆喚嘛!夠咱們喝四兩燒刀子就賣呀!這一回,十塊就賣,九塊五,九塊三,九塊二咧,九塊錢!我再找給您兩毛五!”

大漢子嗓子都快喊劈了,我暗暗地算,十二尺,我正想買一塊做呢大衣的襯絨,這塊豈不是剛夠。布店裏這種絨布要一塊多錢一尺呢,這十二尺才九塊,不,八塊七毛五,確是便宜。

這時圍著看熱鬧的人更多了,我也悄聲問三妹:

“你說我做大衣的襯絨夠不夠?”

三妹點點頭。

“那——”我猶疑著,“再還還價。”我本已經覺得夠便宜了,但總想到這是天橋的買賣,不還價,不夠行家似的。

“對麵棚子裏有大妞兒唱大鼓,您二位不聽聽去?”

兩位女聽眾這時大概已有所悟,才紅著臉走了。

我和三妹還不至於那麼傻,何況我們的目的是買點兒什麼,像那江湖賣藥練把式摔跤的,我們怕誤入禁地,連張望也不張望呢!

賣估衣的,或賣零頭兒布的,都是各以其類聚集在一處。那裏很有些可買的東西,皮襖、繡袍、補褂,很多都是清室各府裏的落魄王孫以三文不值兩文賣出去的。賣估衣的吆喚方式很有趣,他先漫天要價,沒人搭茬兒,再一次次地自己落價,當我們逛到一個布攤子麵前時,那賣布的方式,把我們吸住了。那個布攤子,有三四個人在做生意,一個蹲在地上抖落那些布,兩個站在那裏吆喚,不是光吆喚,而是帶表演的。當一塊布從地攤上拿起來時,那個站著的大漢子接過來了,他一麵把布打開,一麵向蹲著的說:“這塊有幾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