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一起出來,於季飛繞了一小圈,趕緊回來上老婆的電腦查詢天氣預報,在“您近期關注過的城市天氣”那裏,赫然記錄著兩個陌生的地名,一個是地級市,一個是縣級市。這兩個地方離於季飛生活的城市並不遠,但是它們從來沒有出現在於季飛的生活中,他和它們沒有任何的瓜葛和聯係,他也從來沒有聽老婆提起過,可她卻查詢了這兩個地方的天氣,幹什麼呢?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要去那個地方,或者她已經去過了,或者她正打算去,也或者,她經常去那個地方。
一個是長州市,另一個是長水縣,長水縣是長州市下屬的一個縣,於季飛又查了一下交通方麵的信息,得知要去長水縣,得在長州市轉車,如果推理正常,也就是說,老婆是先坐車到長州市,再轉車到長水縣。
這個疑團又在他心裏長了毛,撓得他癢癢的,不得安生,過了一天,他又偷了個空子打開了老婆的電腦,發現那個內容已經被刪除了,無疑的,老婆心虛了,她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
到底是件什麼事情呢?
雙休日,於季飛臨時改變了原本的安排,出發往長州市和長水縣去了。
從長州市轉車到了長水縣。下車,就站在縣城的街頭了,看著同車的旅客四散而去,留下於季飛一個人獨自站在那裏,四顧之下,一時竟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更不知道自己來幹什麼,想道,我怎麼這麼荒唐,就憑著天氣預報記錄的一個地名,就來了,來幹什麼?找人?找誰?是要做事情?做什麼事情?
一無頭緒的他,在縣城的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有一個廣告牌掠過他的眼睛,驚著了他,再回頭定睛看時,他看到一個確定的名稱:江名燕心理谘詢診所。
於季飛心裏猛地一跳,他老婆的名字就是江名燕,老婆學的也恰恰就是心理學,隻不過她在城裏的醫院工作,沒有開什麼心理診所。
難道江名燕有分身術,一個她在城裏當他的老婆、在醫院上班,另一個她在這個小縣城裏開心理谘詢診所?
於季飛照著廣告上的地址,找到了江名燕心理谘詢診所,一位坐在輪椅上的截癱的女士,笑眯眯地看著他,點頭說,我叫江名燕,我是這個診所的心理醫生。
不是他的老婆江名燕,是另一個江名燕,但是世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他的老婆江名燕,和這個不是他老婆的江名燕,為什麼會有某種聯係呢?如果她們之間沒有聯係,那麼他的老婆江名燕為什麼要了解這個縣城的天氣預報呢?
江名燕醫生在輪椅上艱難地挪動了一下,將身體挪得端正一點,仍然笑眯眯地看著一頭霧水的於季飛,說,你是於季飛吧,我知道你會來的,隻是,比我預計的遲多了。
接著,江名燕向於季飛說了這個早晚要說出來的故事。當年江名燕考上大學,就在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出了一場車禍,高位截癱了,可是她實在舍不得放棄那個苦讀十二年換來的入學通知書,家人商量了一個主意,聯係了親戚家的一個女孩子,把名額送給了她,她就以江名燕的名字上了大學,走上了人生道路。她是個有良心的人,為了報答江名燕,在以後的日子裏,她經常來看望江名燕,並且輔導她學習心理學,最後幫助江名燕取得了心理醫師的資格證書,開辦了這家心理谘詢診所。
最後江名燕說,我以為你早就會來的,卻一直等到今天,看起來,你不是一個敏感多疑的人。
於季飛隻覺得臉上發熱,十分羞愧,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疑神疑鬼呢?就是那個該死的天氣預報,就是那一行自己留下的“您近期關注過的城市天氣”,在他心裏植下了一個又一個的疑團。
江名燕有些好奇,問道,這麼多年,她一直沒有引起你的懷疑嗎?於季飛哭笑不得說,沒有,誰會懷疑一個方方麵麵都很正常的人呢。江名燕說,那這一次你是怎麼來的呢?於季飛說,天氣預報,她在電腦上查你們這個縣的天氣,我覺得很奇怪。江名燕說,終歸會有這一天的。
於季飛注視著江名燕生動的笑容,問道,你叫江名燕,那她叫什麼?江名燕抱歉地笑笑說,對不起,我隻知道她的小名,叫小菲。我們是遠房親戚,過去從來沒有來往,一直到她頂替我去上大學,我們才開始交往。開始我喊她的小名小菲,後來,等她大學畢業,工作了,我們再見麵時,就互相喊對方江名燕,算是兩個人共用一個名字。
於季飛說,荒唐!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江名燕說,不荒唐呀。於季飛說,還不荒唐,我竟娶了一個——她用了你的名字,她這個江名燕是假的。江名燕說,名字隻是一個符號而已,和你結婚的是一個人,無論她叫什麼,她就是她,而不是一個名字。
雖然江名燕說的不無道理,於季飛還是覺得很怪異,無法接受,他無法想象,當自己回到城裏,回到家裏,麵對那個不是江名燕的江名燕,他會怎麼樣。
但他必須得回去。
他沒有能夠回到家,就在回家的路上,他被姚薇薇擋住了。姚薇薇責怪他,本來約好星期天去看電影,他卻不告而辭,連個音訊都不給,姚薇薇追問他,跑到哪裏去了?
於季飛被逼不過,脫口說,你不要追問了,問出來你會害怕的。這話一出口,姚薇薇忽然臉色大變,慌了神,結結巴巴說,你,你,你去查我了?於季飛奇怪說,我查你?我查你什麼?我為什麼要查你?眼看著姚薇薇兩行眼淚“唰”地就下來了,姚薇薇哽咽著說,我知道,我知道,你早就懷疑我了,你早就懷疑我了。說著說著,索性就放開來哭,邊哭邊說,是的,我是結過婚,我是有老公,我還有孩子,是的,你的懷疑沒有錯,可是,可是,我不是存心要隱瞞,更不是存心騙你,我隻是不想讓你多想,更不想讓你傷心——於季飛雙手緊緊抱住腦袋,腦子裏一片混亂,聽得姚薇薇繼續說,你要聽我解釋,你要聽我說,他——於季飛沒有再聽下去,扭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