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一平有點惱,又吃不太準,便使了個點子試探老魏。這天出門上班前,用家裏的電話給朋友打過去,讓他在上午九點半時,發一條短信給他。朋友笑道:黎一平,你到底升到了哪個處,是情報處嗎?黎一平心裏不爽,沒心情開玩笑,說,你發還是不發,不發我請別人發。朋友趕緊說,發發發,寫什麼內容呢?黎一平說,隨便。朋友又笑說,不怕你的同事偷看?黎一平說,就是要讓他看的,你記住了,九點半準時發。
到九點半差兩三分鍾的時候,黎一平借故離開辦公室,並用心記住了手機的位置,出去轉了十來分鍾,估計派給朋友的活該幹成了,又回到辦公室,沒感覺出手機移動過,抓起來一看,沒有短信,趕緊抬眼看老魏,老魏若無其事地辦著自己的公,沒告訴他手機響過,有短信或有電話。黎一平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一直熬到老魏也出去辦事了,他趕緊拿辦公室的電話打給朋友,責問為什麼爽約不發短信給他,朋友指天發誓說九半點準時發的,黎一平不信,朋友大喊冤枉,說,你不信你可以過來看我的手機,我手機上有已發送的信,可以為我作證,要不,我現在就把這封信的內容念給你聽。黎一平不想聽了,掛了電話,眼皮子直跳,朋友的信又被老魏偷看後刪除了?
一氣之下,不冷靜了,給同事中最鐵的一個哥們大鬼發個短信,即興謅了一首打油詩:歡天喜地享自由,哪料前輩神仙手,來電短信看個夠,此間自由哪裏有?
大鬼回信說,不自由?我和你換辦公室,讓我進去不自由,你出來還你自由。雖是調侃,也調得黎一平心情有點沒落,沒有再回複。
過了一兩天,上班進辦公室,老魏比他先來,已經到走廊的電水爐上打來開水,黎一平泡了茶坐下,看到老魏低頭在擺弄手機,片刻後,黎一平就收到一條短信,一看來電顯示,是老魏的,奇了怪,抬頭朝老魏看看,老魏沒說話,努了努嘴,示意他看短信。
黎一平打開短信一看,猛覺腦子裏“轟”了一聲,血直往上衝,竟是他發給大鬼罵老魏的那條短信,老魏又轉發給他了,黎一平咬牙切齒罵了一聲大鬼個狗日的。老魏說,不是大鬼發給我的。黎一平腦袋裏又“轟”一聲,那就是說,這條短信不知轉過幾個人的手機,最後到了老魏手機上。
老魏笑了笑,說,你誤會了,我沒有偷看你的短信。黎一平無以麵對,心裏比吃了一碗蒼蠅還難受,卻還找不到發泄對象,責怪大鬼也是可以的,但是已經沒有這個必要,連大鬼都能出賣他,還有誰是可以相信的呢。
黎一平謹慎起來,單位同事間,他盡量少發短信,別人給他發信,他一般不回,如果涉及重要事情的,他會拿電話打過去,電話裏簡單明了地說幾句,實在回不了電話而又必須立刻回複的,比如對方正在國外呢,那國際長途就太過昂貴了,也比如人家在主持會議,這時候打人家電話,豈不是存心搗亂,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回短信,一般隻寫兩個字“收到”,沒有態度,如果是必須要表態的,就寫一個字“好”,或者一個字“不”,除此之外,沒有人能夠得到他再多一點點的片言隻語。
起先同事們也沒有過多注意到他的這個習慣,有一次他到外地出差,坐飛機回來需要辦公室派車去接站,他給辦公室管車的副主任打電話,那主任不在單位,又打手機,手機通了,他告訴主任他的航班和到達時間,主任奇怪說,咦,你發個短信不就行了,還用打手機?黎一平說,反正我告訴你了。主任說,你告訴我,我事情多,還不一定記得住呢。黎一平說,你拿個筆拿張紙記下來不就行了。主任說,我現在人在外麵辦事,一隻手開車,一隻手接你電話,哪來的第三隻手拿筆,第四隻手拿紙啊。但黎一平還是沒發短信,當然主任的記性也是好的,沒有誤事,要不怎麼當主任呢。
隻是事後有一天閑著無事的時候,這主任和其他同事說起這事,大家才漸漸地聚攏了這種共同的感覺,覺得黎一平挺值得同情,好不容易熬到副處,進了雙人間,結果搞得都不敢發短信了,大家都罵大鬼,大鬼就罵小玲,小玲罵老朱,老朱罵阿桂,阿桂罵誰誰誰,誰誰誰又罵誰誰誰,最後都怪到老魏身上,說老魏太惡毒,你竟然把黎一平說你的壞話又發回給他,你讓他的臉往哪兒放,何況你們還麵對麵坐著上班呢。
老魏起先有些委屈,說,你們怎麼都怨我呢,我又沒有看他的手機,是他自己心虛,瞎懷疑我,還發短信誣陷我,我不把這信還給他,我心裏氣不過。大家說,就算你心裏氣,也不應該把事情做絕,把臉皮撕破,你看現在黎一平,像換了個人似的,看到我們,都是低著頭,垂著眼睛,弄得大家挺尷尬的。老魏聽了,想想也對,說,其實事後我也覺得自己確實有點過了,我最多嘴上說他兩句,不應該把那封信直接發回給他的,讓他的臉沒處放了。大家說,老魏你知錯就好,但知錯還得改錯,解鈴還須係鈴人哦。老魏說,鈴可是他自己係的。大家說:老魏,說了半天,你又回到原地踏步?老魏這才說,好好好,我解鈴我解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