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普知道東坡肉快好了,想著美食決不能辜負,也沒和蘇軾再多聊,而是轉去灶頭那邊把砂鍋揭開。
這下肉香更是飄滿整個廚房。
吳普直接把砂鍋端到旁邊的方桌上,又去揭米飯的蓋子。
這下米香味又飄了出來。
蘇軾少年得誌,也曾有過意氣風發的時候,輾轉各地赴任時嚐過不少好東西。
這還是他第一次被米飯香味勾起滿肚饞蟲。
蘇軾察覺吳普對自己很友善,忍不住揉著肚子埋怨道:“進了禦史台的監房以後,我就沒吃過一頓飽飯,還得每天被他們逼問‘你這句詩什麼意思’,我真不知道我有那麼多意思!”
吳普給蘇軾盛了一碗白米飯。
米飯白得像雪,細看又顆粒分明、晶瑩漂亮。柴火燒出來的飯不會太硬也不會太軟,聞著就香噴噴的,叫人食指大動。
當然,更香的是那盤東坡肉。
蘇軾從沒見過這種別致的做法,他仔細端詳半晌,隻覺它紅得透亮,瞧著跟一塊塊紅瑪瑙似的。他問道:“這是什麼肉?”
“豬肉。”吳普貼心給蘇軾介紹,“你們那時候的人不愛吃豬肉,不過有位東坡居士倒是分外偏愛豬肉,還寫詩把他燉豬肉的過程記錄下來,後世在這首詩的基礎下衍生出更複雜的做法,並且把這種做法叫‘東坡肉’。”
吳普現場給蘇軾念了首《豬肉頌》,還和蘇軾說起這人還發明“羊蠍子”這種吃法——也是因為當時沒錢,所以買沒多少肉的羊脊骨回去煮著吃,喜滋滋地和他弟寫信說這樣吃羊肉才格外有滋味!
後來這人被流放到嶺南,他還能調侃說“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
你瞅瞅這家夥,被流放到嶺南這種鬼地方還寫詩表示“這裏的果子真啊真好吃”,你說氣不氣人?氣得皇帝又把他貶到海南島去了。
海南島就是儋州那一帶。
蘇軾越聽眼睛越亮:“這位東坡居士倒是個妙人。”
吳普連連點頭,表示確實如此。他邀請蘇軾一起嚐嚐他燉的東坡肉,說:“先生您來得倒巧,這還是我在這邊第一次開灶。就是本來以為隻有自己一個人吃,隻做了一個菜,也不知合不合您胃口。”
蘇軾聽吳普洋洋灑灑講了那麼多東坡居士的趣事,覺得吳普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笑著說道:“我聞著這味兒就覺得挺對我胃口,你我相遇就是有緣,你也不必先生先生地叫我,就和子由他們一樣喊我子瞻吧。”
他又問吳普的字是什麼,一般親近點的人都互喊對方的字。
換了別人可能答不上來,但吳普還真有字。
是他小時候學書法時書法老師給起的。
吳普說道:“我姓吳,單名一字普,字則同。”
兩人交換了名字,默契地沒再多聊,開始瓜分起砂鍋裏的東坡肉來。
本來吳普是準備留一點拿去答謝農家樂老板,現在有蘇軾在,兩個人連醬汁都分完了。
沒辦法,蘇軾吃得香,吳普看著也覺得饞,不知不覺就多吃了一碗飯,吃得肚皮滾圓。
吳普見蘇軾也在揉肚子,拉著蘇軾到外麵溜達著散步去。
對於現代人來說很難得的園林景致,對蘇軾來說卻並不稀奇,他三十多歲時正是最風光的年紀,任地大多是杭州這樣的江南富貴鄉,見過的好園子不知凡幾。
兩人沿著曲池信步閑行,蘇軾看了眼曲池裏遊來遊去的魚兒,忍不住說:“你這魚不像是養來賞玩的。”